良久,阿萝深吸一口气,控制住紧张和惶恐,慢慢地挪动脚步向他悄然靠近,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怕惊扰了他……惊扰了梦境。
终于,她来到了他的身后。这才发现他的嘴中念念有词,只是听不清楚。
是梦吗……真的只是梦吗?
阿萝感到针扎般的疼痛,说不清是后背的伤处,还是其他地方,似乎浑身都在疼,疼得她泪流满面。
她张开双臂——
若真是梦,也让她抱一抱他吧。若——抱住,她将再也不放手!
扯疼一身的伤,她用尽全力将那散发着温热的魁伟身体紧紧地抓住,紧紧地搂在怀里,再也不敢松开。
这样的举动终于惊扰了他。然而对于这个在自己身上突然冒出来的多余“物体”,他除一震之外没有任何反应,就这样任她的手有力地压裂他的伤,任她凌乱的长发将他缠绕,任她的泪沾湿了他的脸,和着他的冷汗湿透他的衣……
直到——
他的目光落在那双雪白赤luǒ的双足上,上面还沾着一点泥浆和数片梨花瓣。
唉!这样笨的女人!
他反手勾住她腰,将她搂进自己的怀中。在她看清自己以前,将她的头压在了自己的胸前,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泪迹是她的……他不想让她误会。
十多天,没有人说一句话。
他代替了明昭为她清洗伤口,为她敷药换药,为她梳理秀发;她只是看着他,偎着他,又或者紧紧地抱着他。他的伤一点也不比她轻,可是他终究不会有事了,她也一样。所以谁也不怕疼,谁也不怕伤口重复的裂开,只是想重复地确定两人是真正地在一起,在一起相偎相依,而不再是天神的戏弄。
是真的在一起了。
她再次从背后将正在按明昭的指示将新鲜的糙药舂成药泥的子查赫德紧紧抱住,泪流满面。
他如常般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纵容她异乎寻常的依恋。
良久。
子查赫德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总是这样哭,怎么成呢?”他放下舂棒,回过身轻柔地搂住她纤细的腰,用粗糙的大掌笨拙地为她抹去源源不断的泪水。
不想再让他为她担心,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崩溃的qíng绪,半晌才平静下来。
“子查赫德。”她唤,素手柔qíng无限地抚上他坚硬粗犷的脸,“我愿意一辈子做你的奴,再也不离开你。”再也不让他担心。
奴?子查赫德诧异地扬眉,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她却欢心雀跃,为他的应允。
“你怎会写我们地尔图人的文字?”他突然想起那让他无可奈何的白绢留言,一是好奇,一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不想她再处于这些日子以来那种歇斯底里的qíng绪中。而事实是,他自己也是才刚刚从失去她的痛苦恐惧中平静下来。
这时的阿萝再也没有心思对他隐瞒什么,于是如实回答:“我自小就学习别族的语言和文字,不只是糙原各民族,还有南边汉人的文化和语言。”她没有多说,只因她所学的这一切为的只是一个目的,就是可以随机应变地周旋于各色人中。
闻言,子查赫德深邃智慧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异光,搂住阿萝纤腰的手不自觉地一紧。
“知否是谁救了我们?”在阿萝觉察出异常之前,他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阿萝点了点头,“他说他叫明昭。”一个不似世间之人的男人,一个似多qíng却无qíng的男人。
子查赫德微笑,摇头,“他只是医治我们。真正将我们从哥战手中救出来的是那个叫红柳的猎人和他的láng。”
第56节:第十章梨花雨(4)
“咦——”阿萝颇感意外,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是他们。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却又这么不合理的事,怎会有人甘冒生命危险救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我也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要救我们。”子查赫德温柔地伸手将落在阿萝颊畔的散发顺往耳后,看着她带着丑陋疤痕的脸,不由为她感到心痛。这两道疤痕划上去的时候,必然痛到了极点。想着,他的手不自觉抚了上去。
阿萝身子一僵,努力控制住想要躲避的念头,秀逸的眉却不由自主地微微蹙了起来。
“很丑,是不是?”她轻轻地问,语气中隐含着无可奈何的叹息。可是她心中很明白,若没有这两道疤,她必不能与他再次相遇;若没有这两道疤,她必不能得他倾心相待;若没有这两道疤,她在他心中必然还是那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只是现在,他是否会因此而嫌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