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他的手劲加大,气息变得凉薄。
阿梨终于惊醒,她扭动身子想从裴元皓的怀里挣脱。裴元皓倏然放了手,唯这一刻,他深邃的眸光掠过犀利,宛如刀锋。
“我去给你倒茶。”她不敢正视他的眼,随口敷衍道。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也变得异样的冷漠,“你还没回答我。”
阿梨心里乱糟糟的,细长的睫毛动了几下,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我跟少爷、跟伍子一块走的。大人神通广大,不出多少时辰便可以查出我们的去向,何必还要问我?”
上好的翠青釉茶盏犹如翡翠,闻着袅袅的茶香,那种温润的感觉从指间到心尖蔓生,每当这个时候裴元皓就会现出优雅的笑。她稳稳地端起茶盏,递到他的面前,脸上惯常地送上清浅的笑意,“大人请用。”
裴元皓并未伸手接过,他兀立在那里,如剑的眉峰紧蹙。
“我告诉你,别做糊涂事。你愈是帮他,愈会害你自己!”
他说的时候并不看她,眼梢扬起一点点嘲讽,本来是劝导的话就变了味道。阿梨渐渐失了神色,她咬噬着下唇,话语也带了几分狠意,“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最清楚。”
空气似乎凝滞不动。裴元皓僵硬了一下,做着最后的耐心,“你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态险恶,人心叵测,放弃杨劼这小子吧,他不会给你幸福!”
这种话阿梨自然厌恶,想起华越寺夜里杨劼深qíng款款的话语,她便冷冷地回答:“放弃他,选择在这里吗?你这是想毁约吧?当初你救了我,又给我如此安逸的生活,可我清楚我并没有卖给你!半年期限临近,希望大人不要拦我。”
“我会是这样无赖的人吗?”裴元皓目光一凛。
“大人如果这样,那便是那样的人!”阿梨不假思索道。
裴元皓倏然扬起宽袖,只听得满室惊天动地的哗啦声,茶盏的碎片崩散了一地。阿梨心惊ròu跳地站着,眼前的裴元皓没有了往日的淡定,眼梢处透着睚眦yù裂的煞气,沉沉的呼吸再度拂上她的脸。
“是你最先毁约的!你答应在半年内伺候我,还有半个月你就待不住了!你要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我不会拦你!”
烛火猛然窜起,爆出怒绽的声响,屋子里霎时明亮许多。而比烛火更明亮的,是裴元皓眸子里熊熊燃烧的怒火。阿梨有些犹豫,她反省自己,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有点不近人qíng了?
于是她郑重回道:“半年期限一到,我自然会走的!”
“我知道!我知道!”
而裴元皓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用手指着周围奢华的一切,深重的脸上隐上暗青,“这房子,这摆设,再怎么富丽堂皇也装不进你的心!你说我神通广大,有没有想过你失踪后我满城发疯似的找你?你的心真硬啊,我花了这么多jīng力你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你已经彻彻底底丧在杨劼手里了!”
“大人说错了。我本来就属于他的,就是真为他死了,我也qíng愿!”阿梨毅然决然道。
裴元皓望定她,嘴角突然挤出一丝凄烈的笑,“好,好……在一个女人面前,我裴元皓承认失败了。阿梨,在你眼里或许我是用手中的武力财势征服人,可我是用了心的,这心还是被伤着了……有些东西你不懂,我也不想让你懂,不懂最好……”
他说得不明所以,然后转头。飘渺的身躯在风里dàng漾,袍角仿佛经不起长风的拂动,那背影便有了不可思议的惆怅。阿梨心中有些茫然,她想叫住他,又难以启口。不消多时,他沉重的步履声消失在深邃的静夜中。极远处传来更漏声,已经是寅时时分了。
阿梨怔忡地站立了良久,不是为了裴元皓那些狠话,而是在他转身离去的瞬间,犹带伤感绝望的面容。
夜风穿过邰府,chuī入院内,伴着清甜如蜜的花糙香。阿梨用手指轻触有点肿胀的嘴唇,那里有麻麻的疼,心肺无端地纠结成了一团。
她无声地问自己:“我到底怎么啦?”
第6卷 【轮之卷 密绾同心苣】 习惯
阿梨出了杨劼的房间,担忧地回头看他。
杨劼好像喝多了,眼睛被酒气所迷蒙,那张苍白的脸上毫无表qíng,下领一层细浅的胡茬,整个人显得落寞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