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只到梨花薄_作者:三月暮雪(112)

  她的心里又是丝丝的疼。正想再说点什么,杨劼已经低下眼,在里面将门掩上了。

  伍子不由皱紧了眉,冲着屋门喊道:“杨劼,心里不舒服莫如痛快说了。整天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换了我是阿梨,才不会理你呢!”

  阿梨拦住伍子,牵起体贴的笑意,“算了,少爷向来不爱发脾气,有心事喜欢藏着、憋着,不出几天就会好的。知道他心里难过,别去招惹他就是。”

  “亏你一直袒护他。等他娶了你,这少爷脾xing必须改一改。”伍子愤愤不平道。

  阿梨恍惚了一下,抬眼望着明媚的太阳,心里却是迷茫一片。

  从华越寺回来,一切发生了改变。她总是被一种莫名的气氛包围着,搞得自己神思不定,满腔心事难以排遣。

  诸如少爷杨劼,这段日子喜欢独处在yīn暗角落,对她和伍子的百般劝解也是爱理不理的。朝廷又迟迟未颁布旨意,这样加深他心内积郁。阿梨理解这些,所以有关他娶她的事只字未提。

  另外一个让她不安的,便是裴元皓。

  自从那夜甩袖而去,裴元皓不再出现在邰腑。就是正祥,每次匆匆来匆匆去,再三追问,也是闪烁其词不愿多言。府里的丫鬟佣人聚在一起jiāo头接耳,待她出现,又慌张地散开。

  不知什么时候起,十七岁的阿梨学会了内敛。她只是冷冷一笑,眼里掠过鄙夷。而难以言喻的不安,慢慢沉淀在了心底。

  这一个寂静的夜里,阿梨再也无法入睡,于是披衣出了厢房。

  自裴元皓走后,这个邰府死一般的静,迂廊的明角灯发出幽暗的光芒。前面就是裴元皓的住处,暗夜里不见丝毫动静,役有一丝亮点。

  阿梨心里空落落的。她站在水池边俯首,月夜下的水面在细微地波动,那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潋滟而温软,柔软地带起了她的回忆。她习惯了邰府内盏盏明灯,燃尽人间芳菲,整个邰府看起来琼楼玉宇一般。

  而裴元皓,定是放下手中的兵书,不再飞度他的关山万里,端凝的脸上透着惬意,他会说:“月色真好。阿梨,唱一曲并州城的童谣吧。”

  那是多少次了?记不得了。只记得她清润了嗓子,唱:“月亮菩萨弯弯上,弯到小姑进后堂……”她想她一定唱得相当悠蜿,裴元皓含笑聆听,他修长的手指有节拍地落起落下。

  空气里那熟悉的qíng香依稀还在,可那首童调没有人来听了。

  阿梨幽幽然叹了口气,停止了冥想。

  “过得还真快,半年了。”她自言自语着。

  她决定在离开邰府之前,主动见上裴元皓一面。这种念头在天亮后转为行动,她将自己打扮齐整,唤上马车奔晟阳王府而去。

  估算着朝会早散了,这时候的裴元皓应该坐在王府里舒适的榻椅上。阿梨支开马车夫,独自走向气派恢弘的大门。放眼而望,白玉台阶被清扫得gāngān净净,不见一丝灰尘。一品武将罩甲银盔,恍若天神。

  武将自然识得阿梨的身份,未经盘查便请她进去了。阿梨一踏进王府的青石步道,清风流泻的chūn意铺面而来。沿路绿荫连绵,霞粉如云,垂首侍立的脾女也是一色的杏红chūn衫,见着阿梨齐整地唤了声:“阿梨姑娘。”

  阿梨有略略的不自然。她不禁想起半年前被裴元皓从喜chūn坊救出,她在这里待了一段日子。那时候的晟阳王府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人事靡,她是不屑的,自然从不踏出院子半步。看周围泥金嵌玉的陈设,涂的是金棕红的颜色,竟比彤云曙霞还要耀眼。

  一个字概括,艳。

  邰府里面的景致是张扬高调的,虽然也可以与这里相竞,却雅致不俗,处处透出别样的风味。阿梨这才明白裴元皓的良苦用意——他是顾惜她的,以这样的庭院将她的美丽笼住。从此他自己,夜不归宿,甘心沉醉。

  怪不得了!

  阿梨心下不由生出一丝感动,一丝温暖,忙问道:“大人可是回来了?”

  几名侍女皆不应答,只管井然有序地上茶现果,chūn衫如红雾轻撩,又似彩蝶无声纷飞。阿梨见这般光景,不由提高了声音,“大人在哪里?”

  “大人不在这里。”

  孔雀屏风斜展,随之飘过来一缕香风。裴夫人从西梢间款款步出,盘得高高的云鬓押着一朵硕。大的芙蓉,周围珠翠金饰环绕,大概是畏寒,缕金轻罗外套朱红文锦裘袍。阿梨瞧那些靓庄刻饰几乎要把她压垮了,但她的步态仍是平稳而娴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