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又沉默下来,袁黛儿一手把玩着茶盏,眼睛悄悄瞥向杨劼。满怀心事的杨劼低垂着头,想要说什么,然而抬头不期然撞见袁黛儿的眼,又咽了声,额角隐约现出丝丝汗意。
袁黛儿主动开口道:“那日听你说想把阿梨姑娘赎出来,准备得怎样了?”
杨劼闻言,咬了咬下唇,攒足了劲道:“说要十万两银子,一时很难凑齐。”
“这好办,我来想办法。”袁黛儿很愉悦的神色,半是嗔怪道,“我拿你当自己人,你倒见外。”
如同拨开乌云见天日,杨劼眉眼舒展,惊喜地问:“可是真的?”
袁黛儿微微一笑,慡脆道:“咱当公主的,虽然看起来披金戴银,每月的俸银不多。不过我会想办法,给我一个月时间,等我的好消息。”
杨劼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不禁拉住袁黛儿的手,由衷地低叹,“你待我真好,这钱算是我欠你的,以后我会还你。”
袁黛儿任凭杨劼握着,趁机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伤感得如一只又纯又可怜的小羊羔,低声说:“提这些gān什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已经拿你当亲人了,以后别让我伤心就是。”
这样的话,说得真挚亲切,句句动人,杨劼心中充满了感激。
自己到底是风雨多经,唯有三公主给了他人qíng温暖。
想起以前对她的种种冷漠,他心生愧意,又说不出感谢的话,最终只是轻叹一声。
袁黛儿似乎琢磨出杨劼的心思,泪光闪闪,将脸伏得更深。
从杨劼那里出来,袁黛儿闷声不响进了皇宫,脸上的笑意早隐去,一双眼睛yīnyīn的。
一进自己的行宫,贴身侍女端来她平时爱喝的雪梨茶。袁黛儿刚端起,又赌气似的,重重地将茶盏放在了案几上。
“传小六儿进来!”
侍女小心回道:“公主不是差他出宫吗?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这么点小事,到现在还没查到,笨死了!”袁黛儿有气没处放,兀自骂了几句。侍女不敢再说,慌忙低着头退下了。
袁黛儿生了半天的闷气,小六儿才回来。袁黛儿急迫地问道:“怎么样?”
“奴才打听到了,那个阿梨姑娘原先是南州观香楼的,遭了大火,鸨母带着几个头牌出避都城。如今楼里正搞窝里斗呢,原先的那家叫喜chūn坊,觊觎‘观香楼’御赐牌子已久,那鸨母眼看撑不下去了,正急着将手里的姑娘脱手。”
“那阿梨可是已有买家?”
“她被人长期包了,谁都不敢动她。鸨母正等月底包期一到,狠狠大赚一笔呢。”
袁黛儿的脸上没了yīn影,瞳孔开始闪亮,“这么说,就算现在开价十万两,到了月底还不止?”
这便好了,她到时尽管拿十万两银子去取悦杨劼,杨劼也不一定能得到那个阿梨。
想起他们相拥而泣的qíng景,她的心里有涩涩的酸。
杨劼是她十九年来唯一动心的,她不愿失去他。
她苦笑了一下,不禁喃喃低语道:“那个包下她的人看来有权有势,要是再包她一年就好了。”
小六子耳尖,谄笑道:“公主,奴才连那人是谁都探听出来了。”凑近袁黛儿身边吐出三个字,嘿嘿几声,“公主,您得赏奴才。”
袁黛儿惊得睁大眼睛,半晌才哈哈大笑,纯然孩子气的笑,“原来是这样!若是他还记得她,这事就好办了!”
妖姬
翌日红日东升,袁黛儿的马车早早等候在通往宫门的御道旁。退朝的钟声正轰鸣,宫墙外栖息的乌鹊扑腾着翅膀,天空扬起漫天柳絮。
远远望去,散朝的大臣或骑马或轿子。顷刻间,宫门一带安静下来。
袁黛儿耐着xing子等待,她知道,裴元皓还没出来。
过了良久,传来马蹄踏破青石道的声音,不急不缓的。此时袁黛儿望过去,御道上出现一匹白马,马上的人猩红披氅,氅角迎风猎猎飞扬。
袁黛儿不由一个恍惚。
裴元皓给她的印象,总是猩红的披氅高居马上,不禁让人想起大漠沙沙长风如歌。
袁黛儿活了十九年,很少看见裴元皓露齿而笑。他的话不多,脸上似冰冷漠,近乎刻薄寡qíng。
愈是如此,愈是震慑人心。谁都怕他,包括太子袁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