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糙,事隔这么久,也许,好弄,你去找找你郑叔叔或者——”
她摇头,怀里还捂着那尊小玉佛,蹲下来又捡起一个陶器仔细端縻,边说,“我自己搞的定,我准备把这些卖了后,钱一分,亲自送到他害过的那三个人家里给人赔罪去,当事人提出销案那才是一劳永逸,”
“那要人家不原谅咧?”
看见糙糙皱了下眉头,放下陶器,眼一垂,好久,小声说,“人家不原谅也qíng有可原,我等得起,”
这时,庄虫突然才明白过来:她这哪是想去销案把启小早搞回国当和尚,这孩子——心里存不住疚啊——她这也算是另类的自我扯由头替自己家的冤孽赎罪吧——
所以说,心还是善的啊,就是偏偏,为什么总不擅直接表达?咳,别扭,但,也qíng有可原吧,这是个什么样的窝里浮出来的崽撒——
庄虫淡笑着不做声了,默默低头准备替她整理东西,这时,突然听见门被敲了几下,抬头,竟然看见苏漾站在门口——他站那多长时间了?
糙糙也应声看过去,望见是他,好像也愣了下,她以为那天后,他们或许已经——
就见他走过来,瞟了眼她捂在肚子上的小玉佛,“虽然说玉要人养,可你是个有身子的了,还是注意点吧,”淡淡的,明明关怀的话,却清如水,了无痕迹样——
糙糙知道他一直这样,苏漾话少,心毒,魂jīng,捂热了的东西搁在他跟前,他一个眼神都能瞟冷了,可是,糙糙惊诧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有孩子了?!
就见他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这是启小早的卷宗,放心让他回国吧,你的孩子是章衍含的,当然,你想在国外给他落户,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想回国给他一个身份——一个章家孩子的身份——再想办法吧,”
糙糙已经不可置信的拉住了他的胳膊!眼微红,湿润yù滴,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
苏漾!
苏漾!
糙糙曾觉得他们之间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血相通,那是因为,她曾以为他们是近亲——热乎时,他对自己最冷,最坏;嘈杂时,他从来不出头,不说话,冷眼旁观——
苏漾!
苏漾!
他却仿佛把心都扎进她shen体里——那样明白,那样知晓,那样体贴——
启小早,她当然想他回祖国!
孩子,章衍含的孩子,她当然想让他正大光明姓章!
这是她内心里最秘密最秘密的心思啊,
他知道,
他知道——
突然忆起,他曾给她一本地藏经,那也是那时她最想要——
糙糙拉着他,不可置信,甚至,惊疑!
她这样,其实,很伤人,
一个人内心最隐秘的思绪诡异的被另一个看透,启糙糙起码的保护色渐浓,而且,眼前人,是个不择不扣的jīng毒冷qíng之人——
只是,骨子里不信qíng的启糙糙也许根本就不自知,她自己才是那最冷清的人,她根本就没想到——既然是jīng毒冷qíng之人,怎么会如此扒心扒肝去揣摩你的心思?既然冷,既然毒,怎么揣摩上了,还来这里——细想想吧,细想想,他真正害过你吗?
苏漾被她拉着胳膊,任她惊疑的望着自己,只是淡淡的垂下眼,好久,开了口,
这些话,苏漾想,这辈子,他只说一次,就这一次。
“你也知道,你爱惹麻烦,你也知道,很多事,你一个人抗不下来。我做我的,你接受你的,不存在欠与不欠,就是一个心甘与不心甘。每个人身上都有责任,我有,你也有。这些和责任无关。”
这些——和责任无关!那和什么有关!
连一旁的庄虫都听得有种柔肠寸断之感!这是一个男人多么生硬又多么柔软的——表白啊——
糙糙无心吗?糙糙真无心吗?!!——那她哭着依然紧拉着他的胳膊做什么!
苏漾好像有些不自在,往旁边看了看,被她拉着的胳膊却仿佛不敢动,唇,动了动,好像硬着头皮,又说,
“别怪他们,一个人能陪一个人一辈子,不容易——责任有大小——”
多少多少年后,糙糙才了悟,一个人能陪一个人一辈子有多么不容易,他为了自己,抛却了多少责任,背弃了多少爱他的人——他不同于霜阳,不同于山山,不同于章衍含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