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南烛问。
“很多年前,我的伙伴。我答应过他们同甘共苦生死一起,我们一起骑马一起杀敌,不打战时一起喝酒一起吃ròu。他们中有人舞剑舞得很好,每次醉了便舞剑。那些人,跟着我从京城走了出去,却为了救我,留在了雪地里,再也没回来。”沐王说。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这个结,结于他懵懂的少年。以至于他解了很多年,却解不开。碰上了南烛之后,他更是常常梦见当年的伙伴。他已经长大,也已经成熟得能一眼知道南烛这种人不适合战场,却仍不由自主地靠近南烛。因为南烛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让他想起自己无知无畏的年代,让他难得的心安。
这个人,骨子里并不绝qíng。
“有时候,我做得不好或者吃了败战时,我就会看见他们,他们很生气地看着我,问我为什么不争气。说我没有哭泣的理由,因为我还欠着他们的命。说如果不是我不够qiáng大,也许他们就不会死在雪地里。我不可以软弱,我也不想再欠人命。”他说。
失去过才会害怕。这大概便是沐王拒人千里的原因。
这么多年,这个男人一直活在自责里。少年时的那些身影,让他真正看清世态炎凉,却也封闭了自己的心。他沉稳,qiáng大。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天真软弱锁在了那年的冰雪中。
那年的雪花,跟今天的烟花是不是有相似之处呢?
“剑。”沐王说。又是一杯喝尽。
南烛将小剑艰难地递过去。
沐王持剑,跃身篝火前。“魂兮归故乡兮,壮士守月河,莫辞千里远兮,谁人寄寒衣。愿为金戈战兮,必守故园土……”
沐王舞剑。
这是否就是他年少时的朋友舞过的?
舞毕,沐王yù坐回台阶。脸上神qíng莫辩。
“给。”南烛突然道。伸手。
“什么?”沐王问,他看见南烛缠着白布的手里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说过要我为你卖命吗?我就借你用用。放心,你不欠我,我只是借给你。我只是觉得,似乎你这人还不算太坏,跟你一起活上一场说不定挺有意思的。”南烛道。
漫天流光中,她笑得眉眼盈盈。
沐王一愣。他想起南烛初进军营时自己问过他愿不愿意为自己卖命。“以心换心。”那时的南烛骄傲地回答说。
南烛的手上什么都没有,事实上,里面是满满的信任。就像他从半空跌落时那样。
这份信任,他该不该收?
烟花下,沐王终于伸出了自己的手。
两只手碰在一起。
南烛柔白的小手触到沐王的大手时,沐王心里莫名一跳。
“你,鲁兄,杜兄,我们一起。做彼此想做的事,轰轰烈烈活上一场。到老了、死了、或者哪里都去不了了都不会有遗憾。好兄弟,一辈子。”南烛说。
手掌变成弯钩,勾住沐王的指头。轻轻一摇,摇落心头许多冰霜。
“那……你的命先放我这。在我允许之前,你都不可以死。”沐王说。
南烛闻言嫣然一笑:“放心,我不要死,我的命还要留着救人的。我要去成国,要救一个很重要的人。”南烛说。眼睛看向漫天的烟花。
是的,这就是她现在的目标。好好活着,然后去成国。不管二哥恨不恨她,这是她欠二哥的。那时,她会跟二哥说很多很多她自己的故事。
很重要的人?沐王微微一愣。
“好侄儿,你过来一下。”老王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
“我去一下。”沐王道。
不知不觉他换了称谓。
“嗯。”南烛微笑,“等你看烟花。”
作者有话要说:更正了一处笔误,谢谢“捉虫”的朋友们!
☆、92
沐王与老王爷一起走出小院,他们身后五米开外跟着左康高程。
两个人都穿着在风中飘扬的斗篷。灰狐斗篷将老王爷衬托得更加苍老;玄色的斗篷则让沐王像是这夜色一样深邃。
“喜欢看烟花吗?”老王爷问。
他找沐王出来,一定不是为了问烟花好不好看。
“还行。”沐王不是南岩风,不会因为烟花而欢呼雀跃。
“烟花这东西其实能教我们很多道理。很多人和事,保持一定距离更好。”老王爷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