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吓了一跳。从门fèng里看南烛。南烛这家伙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拉好,我拉好。兄台咱们改日聊!”胖子拎着裤子踹开门溜了出来。眨眼就溜得没了影。看来胖子功夫其实不错。
南烛问杜若:“你呢?”
“不,因为你是骗子。”杜若道。
“你究竟怎么了?”南烛听出这话不对,道。
“你是大骗子!你骗我,你骗鲁大哥。我最讨厌人骗我,可我不生气,我为什么不生你的气?明明你很可恶,可是我却只生她的气。我知道了……你是大骗子,她是天下最可耻的骗子。对不对!哈哈哈,我又被她骗了!我还被好兄弟骗了!我是个傻子!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傻的傻子!”杜若竭斯底里道。一个酒壶飞了出来。
南烛却怔在了门外。酒壶在南烛脚边开花。
心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想法——杜若似乎知道了什么。
“你……出来!”南烛道。
“你进来!”
“里面冷。”南烛道。
“你放屁,全世界最好最gān净的就是这里。”杜若似乎真醉了。
远远地,小厮们开始打赌。
“嘿,各位,你们说南公子能不能把杜公子从茅坑里捞出来?”
“特使大人不是说南公子要烧茅坑吗?”
“快叫人啊,有戏看了!”
众人张望着,却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南烛跟杜若仍在对持。隔着一扇门,听得见杜若压抑的呼吸声。
“十六年,我跟她认识了已经有十六年。”杜若说。
“我家是药户,爷爷早年走过江湖也上过战场,见了太多生死跟尔虞我诈,便对医术看得很重。爹爹中毒死后,爷爷对我的医术就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期待。可以说,我学说话是从背药名开始的。爷爷甚至要我叫他师父而不是爷爷。小的时候,同龄的人还在玩躲猫猫,我就常常要去义庄解剖死人,同龄的孩子大多又敬我又怕我。哪怕我手上拿着糖,也没有人吃,只有云英是个例外。”
“她喜欢跟你玩耍?”
“也许只是喜欢我的糖。但是,我喜欢她。”杜若说。
“她长得好看,而且愿意听我说话。我一直知道她在骗我,一直都知道。”杜若道。
南烛知道杜若的难受。劝道:“没事,以后我们陪你吃糖。——厕所除外。”
“罢了。我已经明白了,这世上的事,无非就是骗来骗去,只不过是愿不愿意被骗而已。”杜若语调冰凉。说不清的语调酸涩。
“杜若,若是因为一个女子,你就这副模样,别说我看不起你。你输也好赢也好聪明也好愚蠢也好富也好穷也罢,你都是我兄弟。有什么事一起扛,天大地大咱们都不怕。”南烛道。
杜若没说话。
“你的潇洒呢?你的抱负呢?你悬壶济世的本事呢?你施yīn刀的能耐呢?难怪被人看不起,活该你选这么个天造地设的福地dòng天喝闷酒。”南烛道。
“南南,你以为我是在说她吗?不是,我从来都知道她在骗我。骗习惯了,心却没那么难受。倒是你,你好能耐。——南南,你究竟打算瞒我们到何时?”杜若沉声问道。
南烛心里一颤。愣在当场。
“我明说了吧。楚风荷遇袭那天以为自己会死,将她的行医笔记给了我。这些天,我差不多翻了个遍。南南,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三五之限?什么叫做寒毒攻心?”杜若道。
南烛举起的手渐渐地放下,眼睛里渐渐有泪光漫延。
“我不恼你是女子,你的脉象古怪,行为也古怪,我觉得我的理智应该早就做了准备。我们相见恨晚脾xing相投,跟你是男是女无关。我甚至还有点开心。这世上,除了我娘、云英这样的女子外,至少还有你这样的女子。可我恼你将事事隐瞒于心——你会死对不对?你为什么不说!”杜若带着醉意道,“还说什么‘天大的事一起扛’。说得真是轻巧。你知不知道,要是你莫名其妙死了,我跟鲁兄会有多难过!”
泪珠儿掉在地上。这回,是南烛的。
“对不起。”南烛发自内心地说。她突然发现,这一生,有杜若有鲁冰花,真的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