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的狠戾,他却说:“没关系。”
“我会杀了你。”
“杀吧。美人刀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头一次没下得了手。
她以为这一生,她最爱的唯有自己。却没想到自己也会爱人,还爱得如此刻骨铭心。她生来无qíng。她只恨自己身为女儿身,在她看来,世上的男子统统太傻。可是当她遇上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时,却只愿痴缠一生。
“若谷,等我。”白絮道。
在漆黑中,她似乎看见了自己,看见了当自己得知杀害若谷的凶手是大太监时的那天,看见了父亲拆穿她杀大太监的妙计把她关了禁闭时的那天,父亲说:“放手吧。人心不是你能预料的。你毕竟是个女儿家。早日放手,你还能看我白头。”隐隐约约,又看见了他。他说:“我自己惹的祸。太过招摇,方使人惦记。皇帝惦记我,大太监记恨我。查出我是成国北家的血脉没事,怕就怕牵连出二弟。父母养我一生。我就算为家人死了又何妨。我死,无怨。”
他是无怨了,留下她怎么办?
是要她做点什么吗?
是不是她再怎么做,他都不会出来阻止了?
那就让战火烧了这个昏庸的国度,让千千万万的人为他陪葬吧。
“若谷。”白絮道。
身子被红焰吞没。
一时之间,只见白雪落红莲。雪花埋葬了火的怨恨。花舞雪飞,美人化作青烟。
左康递上一个包,道:“火里捡的。”
事实上,是那个叫做皆尤的男人给的。“说不定能洗清南岩风的冤屈。”
沐王打开包。里面是白絮的面具——伪装宝来公公黑衣侍卫时的人皮面具。
沐王跟秦子敬都认得这张脸。
沐王转了身,秦子敬道:“大战恐怕难免。早作准备吧。”
沐王不言。“游丝即断,苦守待君。”南烛信上道。
“好啊,以心换心。”南烛那时道。
烟花明媚下,是南烛伸出的手。
“备马!”沐王突然对左右说。“子敬,本王去老虎豁,城防jiāo由你跟无愁,万万莫出岔子!”沐王道。
南烛,等我。
是我错了。
“回禀王爷,白及回来了!”突然有人说。
沐王一愣?白及归来?老虎豁之围已解?
雪花纷飞中,白及带着几个老虎豁的将士走了过来。
“南……岩风呢?”沐王问。为何策马归来的不是她?
“羌午叛军已灭。南校尉军前自刎换得成国出兵。这……是王爷所赠之剑。”白及道。
银色剑身,蟠龙缠绕,血痕尤见。
“哈哈,你把剑借我了,我还得还呢!免得有人说我说话不算话!”
“不,我是祸害,我要活千年!”青衣的她曾经笑着说。
剑,归原主。
“呜。”沐王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141
冷。
寒透肺腑的冷。
每一个呼吸都似乎拉扯得心肝生疼。
这是第几天了?抑或是第十几天?耳边又是什么声音?对了,是车马轱辘的声音还有铁链的碰撞声。有人在动囚笼顶单薄的毡布。南烛缓缓睁开眼。阳光很是刺眼。明明是冬天少有的明媚阳光,却刺得人不想去看。
“南姑娘。”说话的是那个大胡子,南烛已经知道他叫北七风。
北七风掀起笼子上布蓬,掏出钥匙打开笼门。
“又要取血了。”他说。
“有劳。”南烛没有血色的嘴唇一笑。尽管脚上拴着链子,南烛的礼数仍不少。
明明是取血,她反倒说“有劳”。不哭不闹神qíng自在。小而单薄的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这囚车窘迫。或许正因为南烛的坚qiáng倔qiáng,一路上,北七风倒是没有刻意难为南烛。
取血,是为二皇子续命。
南烛的笑让北七风摇了摇头。南烛太倔了。倔得让人怜惜。
一把银刀,薄如柳叶。在南烛的手腕上割了一道伤口。
南烛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血淌进白瓷的碗里。
“喝吧。”北七风取完血递过来一碗药。南烛几乎断了吃食,每天都是吃各种送来的药。南烛抱着碗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汤汁苦涩,却有一点点暖意,她很珍惜这一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