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一片寂静,只有木杖沉实有力的着ròu声、和冯杰偶尔发出的粗重的喘息,令人压抑的响着。
秦朗心中痛楚难当,眼见得冯杰额上青筋bào起,汗滴如雨般在冰冷的地面汇成汪洋,唇上鲜血淋漓,右手小臂上一排排的都是齿痕。自己在洪帮十余年,这梨花木的板子受过何止一次,怎不知它的滋味?冯杰自幼真纯,不藏心机,自小傲来家之后,见他亲和,不似自己严厉,便对小傲极是依恋,且兼xingqíng乖巧,嘴又极甜,每每犯错,自己都不舍得狠打,小傲更是爱之如娇子,一根手指都不曾弹过他。如今当着这么多的外人蒙羞被耻的在杖下苦撑,心中定是悲而且愤,却还要顾及四海的颜面和自己与小傲的感受,忍声不吭……
单只是冯杰倒也罢了,更为心痛的却是小傲,冯杰的伤害是他一手造成,这一点让他如何面对?他重伤未愈,这几日天气转凉,病体原不耐寒,自己每自夜间悄来察探,隔门便可听房内隐有漱声,安知他不是竟夜辗转,难以成眠。这样责打阿杰,必令他心力俱耗,只怕更加重了病况,有心向老爷子求恳,怎奈自己身在帮中,势成两难……
当下只得向老爷子躬身道:“阿公,小傲尚在病中,手上乏力,不如让我来吧。”
老爷子轻轻“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已是气息奄奄的冯杰,斜眼向他道:“你来?你来做什么?打死他给我看吗?”秦朗低下头去,不敢回言。
老爷子这才抬起眼,懒懒的叫住小傲:“够了,住手吧。”
小傲收住杖,只觉浑身酸软,遍体虚汗,如yù脱力,撑住了刑杖以免摔倒,定睛细看冯杰身上已是焦黑一片,血痕斑斑。忍不住跪下身来,一手抚上了他汗湿淋漓的背脊。
冯杰哆嗦着转头,松开咬住长发的牙齿,勉力向小傲挤出一丝笑容,跟着便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小傲胸中气血翻涌,qiáng自忍住心上剧痛,转头谢了老爷子,轻拉上冯杰的裤子,费力的将他抱了起来,送出门外jiāo与候在外面的舒同,转身回来,依旧在堂上跪了。
老爷子微微一笑,命秦朗扶了他起来到一旁坐了,转头向五爷道:“人家四海的家法已毕,咱们洪门的规矩是不是也该来论上一论了?”
五爷一怔:“老爷子……”
老爷子冷笑一声:“冯杰以下犯上,动手打人是他的不是,人家四海也并未护短,难道咱门中的七爷当众侮rǔ四海的当家之人便没罪了不成?”
观刑
老爷子一句话,惊倒满堂看客,秦朗愕然看向小傲,方才宴罢之后,骆世豪揪住他大兴问罪之师,老爷子动问下来,小傲即直承己过。老爷子并未深问,亦未见有人禀报间中过节,所以在座的除当事几人之外,均只知冯杰打了七爷,却并不明了其中原由,只道是他年少多喝了几杯,酒后无状而已。
小傲心念一转,“宇文若龙”四字立现脑中,席上曾见骆天宇走近老爷子身侧,原来老爷子早已知晓了。
这边骆世豪已慌了手脚,五爷心中暗叫糟糕,本来掐准了小傲顾忌着秦朗,定然不会将原由讲明,这个暗亏四海是吃定了的,只不知怎么却给老爷子知道了,好在当时在座诸人都不在场,当下使了个眼色暗示骆世豪抵赖。
骆世豪会意,马上说道:“老爷子这话听谁说的?我几时侮rǔ他了?”转头又向小傲道:“你倒说说,我怎么侮rǔ你了?”
老爷子看了看小傲,向骆世豪微微一笑:“你道你是我的儿子,小傲不好指你的不是,我便拿你没辙了是不是?”转头叫了一声:“老三!”
三爷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少顷,带了一个人进来,果如小傲所料,正是宇文若龙。
老爷子冷冷道:“敢做就要敢当,人家四海打了人,当堂伏罪,认打认罚,可没一个是孬种。”
骆世豪眼见人证俱在,只得跪下认了,狠狠瞪了小傲和宇文若龙一眼,却再不敢言。
小傲身上脱力,身体微微颤抖,心中只惦记着外面的冯杰,qiáng压着胸中翻涌的气血,起身道:“老爷子……”
老爷子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身上不好,坐下歇着吧,这是洪帮的家事,不必你劳心了。”
小傲心中一沉,这口气本就不大顺畅,只觉心中烦恶愈甚,喉间已微有甜意,只得坐了qiáng自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