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步出了院门,沿曲径渐入山中。渐行渐远,只见翠微满径,沿途风光无限。隐隐有淙然水声,曲折有致,峰回路转,便见溪水涓涓流淌,清绝可鉴,天光云影尽收其中。
每当想摆脱烦恼、想放松时,我便到此处净身,并非我有洁癖,而是我喜欢悠游在水里,享受那份清凉,思绪就能逐渐沉淀,让我安静地思索一些费解的难题。因在野外沐浴,更多了一份徜徉的自在感。
我除去衣物,将身子浸入清凉的水中,抬头望着天空,悠悠轻叹。
水光澄泓,映入心中,心境却始终无法明空无尘。
李治,莫非我真错看了你?
几缕朦胧的轻烟随风chuī过,拨乱一泓湖水,也惊醒了我。
有人在窥视!
我抱紧双臂,将身体子沉入水中,只将头露在水上。
一个年轻僧人,面若冠玉,白袍袂袂,立在溪石上,他的眼令人暇想,恰似一泓泉水,游离着丝丝不羁而又清澈见底。那双眼有着宁馨温柔的光芒,写满了前尘往事。
“你是谁?”我心中大惊,脸上却仍是一派闲静,尽力将不着寸缕的尴尬抛之脑后。
他的目光停在我身上,一直没有移开,笑意清寂,随水流而远:“贫僧乃白马寺僧人,法号清远。”
我心中懊悔不已,这白马寺与感业寺只有一墙之隔,我居然如此大意!
一抹微有些邪肆的笑意在清远的嘴角漾开,他似再没有礼数可顾及,居然大步来到我面前,蹲伏着身子,伸手攫住我的下颔,俯下脸bī近我:“真是怪哉,感业寺中的尼姑我大都见过,却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美丽的女子。”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使我惊骇异常,想推开他的手却无法松开紧抱着自己的双手,只能咬着下唇僵硬地与他对视:“放开你的脏手!你一个出家人,居然如此轻薄我一个弱女子!”
“啧啧,生得一付柔弱无助的模样,xing子却是这般烈。”他意态悠闲地用手抚着我的脸,而后顺着脸颊往下滑去。
我死死咬着唇,羞愤的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身躯藏在水中,被一个和尚用语言轻薄,用手触碰……即使是被住持泼了满身污水,即使是受了杖责,那时所受的屈rǔ和痛苦远没有比这一刻更qiáng烈!
不,我要起来,我一定要起来!
我再不遮蔽自己的身体,猛地从水中站起,未着寸缕的身子立即出现在他眼前,在云彩簇拥、夕阳泄洒下一览无遗!
清远立时怔住,他仍蹲伏于地,只是着魔似地抬头望我。
我并不遮掩,也无羞涩,湿漉的双脚踩住他方才捏住我下颚的手,而后飞快地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清远的神色一变,却并未露出半点不悦之色。
“我的身子,好看么?”微肿带红的印痕在清远的脸上显得相当突兀,我稍弯身子,轻抚着他的脸,勾唇一笑。
“好看……”他双目火亮,沙哑而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是我看过所有女人中,最好看的……”
“放肆!”我冷冷一笑,再不多言,回手啪的又给了他一记耳光:“你以为你是谁?!”
缠绵
“你……”清远只愣怔一瞬,他随即静了神色,认真地凝视着我,“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镜……我是武媚娘。”我的双脚依然踩在他的手上,一动不动。我望着他脸上鲜红的印痕,他又一脸正色,两相对应,甚是滑稽,便不由自主地笑了。
而清远看着我的笑颜,亦轻笑,他伏下身子,几乎是跪伏在我眼前,他轻吻着我的脚背:“媚娘……因媚而生,眉黛拂轻尘,旖旎腰肢细……倾国倾城。”
“呵呵……”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我此时青丝去尽,面容憔悴,他竟能将我形容得如此美丽,倒也难为他了。
清远徐徐抽回手,缓缓起身,素净的笑容如清莲一般盛开,似有一声低沉的叹息从花心传出,仿佛天地间所有色彩尽被吸入其中。他拾起我放在青石上的灰袍,轻柔地为我披上。
我心微微一颤,因清远的笑容太似一位知天命,而彻悟天道的高僧,然,我却发觉他其实是在邪恶地笑着,眉稍眼角写满了狡猾与卑鄙。但那只是一瞬,我转目再看时,他摄人的笑容却幻化成折翼的蝴蝶,温驯地停在他肩头安静地凝望着,他已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