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天下_作者:天下归元(86)

  挑挑眉毛:“师傅,你最近恢复还不错,酒囊可以举上半个时辰之久,看来再过几日,这大宛名酒,就可以加多到六滴。”

  他瞟我一眼,依旧冷冷无表qíng,可我却隐隐感到了眼底的那丝隐约笑意。

  看着近邪苍白得如同秋霜的面色,我却有些微的怔忪,自服了鹤珠之后,近邪倒是醒了,可是他的内力却消失了gān净,我曾经探寻过他的经脉丹田,发现以往那雄厚无匹的内力都不知哪里去了,现在的他虚弱得可比三岁稚童。

  也不知道是毒伤的后遗症,还是只是暂时的。

  我可以想像绝世武者失去武功的寥落滋味,没有坚毅的心志根本难以接受,然而近邪平静依然的神qíng无数次令我只能沉默,并暗暗发誓要用尽一切办法来恢复他的武功。

  他受伤,都是为了我。

  他醒来后,我才知道,自我离开山庄,近邪便一直跟着,巩昌我挑了绿林十八寨时,他在梁上望风,顺便一颗石子锁了瓢把子的环跳xué,使我点出的那一指顺利无比的废了对方武功,在顺庆,我在前面砸人家堂口,他在后堂砸老大的武器,在镇远,雄威堂本来倾巢而出的,结果在半路被一蒙面人拦住了,杀了个七七八八……

  到如今我才恍然,可笑当初我还一直以为武林中人很脓包,轻轻松松就给我混了名号散了场子,原来有人一直跟在我身后,为我遮挡刀剑,保护我这初出茅庐不知地厚天高的丫头。

  想起离开山庄的那一日,我向他告别的那一日,他在我身后那一声轻笑,我并未听错,只是我从来都不曾多想。

  这些都是我软磨硬缠,断断续续得知的,而我最关心的近邪如何受伤的经过,他说得更加含糊。

  偷袭,夜袭,以多凌寡,对方狠辣机巧出手凌厉,不敌之下便先诈死,然后趁他观察蒙面死尸身份时,自背后一跃而起,狠狠击在他后心。

  那是发生在大同府,至于近邪为什么会去大同府,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了。

  我又问他偷袭他的人什么样年纪,武功家数,他也是板了个死人脸,惜字如金。

  越是如此,我越是心中惴惴,近邪为什么要对我隐瞒?有何难以告人处?

  我相信我的师傅,但我不敢相信……那个人……

  记忆里的初见,就曾惊慑于他的狠,对己狠,自然对人更狠,西平侯府前微笑出手,袍展微风袖拂流云,拂出的却是厉杀的死亡与血腥的摧毁,他的辣手,我亲眼见识过。

  我知道他温柔微笑里,绽开的是亡命的决裂与嗜杀的血色之花,蹈死不悔百折不回烈霸之心,为达目的,从不惜轻贱生灵。

  然而我亦知道他的好,对我的好。

  他倾囊相授的绝世武功,他千里相伴的呵护温暖,荧荧烛火里的微笑低语,漫漫chūn光里的笑颜温存,和那些满江湖寻人打架的日子里,他时时在我身侧,招呼我的剑光血影,首先要经过他。

  从初见的动心,自相随的依赖,至别离的怅然,那个银色的身影,早已深刻于我生命。

  并非没有思虑过他诡秘的来历身世,他狠辣的行事作风,然而我深深明白,那一定是因为他自幼的成长不曾得过温暖和关爱,有的只是算计和陷阱,从他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里,我明白并心疼过他的虎láng环伺的幼年。

  那样的恶劣生活,bī得他不得不伪装,隐藏,比狠辣待他的人们更狠辣。

  我要如何责怪他埋藏极深的苍凉?

  曾经想过,若有一日,我与他,能离了这天下大势诡谲江湖,纵马河山笑傲塞外,远避这红尘烦扰种种,我定要以我全数的真心和细腻,抚平他所有无奈与创伤,远离生命里无尽的杀戮与血腥。

  可如今,对着衰弱的师傅,对着我无法不在乎的人的狰狞的伤痕,我难掩心底的恐惧与慌乱。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

  为什么会是他?他应该知道近邪是我师傅,他没有理由伤害我的师傅。

  为什么不会是他?近邪一路跟随我下山,定然知道他和我的关系,除了他,还有谁能让近邪因顾忌一反常态,不肯说出凶手是谁?

  我翻来覆去,心乱如麻。

  ※※※

  当晚宿于归化城内客栈。

  进店堂时,天色已晚,空dàngdàng的无人,只角落里一桌,有个年轻女子,背对我们,一个人自斟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