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第一次听人谈起夫子庙,她真的以为那就是一座寺庙,是女子专门去祈求丈夫和孩子一帆风顺、事事平安的。所以在肖潜问她想去哪里的时候,她提起了南京。可是又怕这个原因太过幼稚,那人知道了会笑话她,才一直不敢这么告诉他。
或许,她该早些告诉他的。或许,他早就带她来了。
导游领他们走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再次叮嘱一遍集合的时间,顺便介绍了几家正宗的店铺,才算是散了团。
自由活动的时间,唐诗脱离继续向街头更深处走去的人群,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上了来时经过的石桥前。
据说,这下面就是秦淮河了。
一阶阶,一步步,她走到了桥的左侧。
这边没有几盏灯笼,船也没有几只。脚下的河水在黑夜的映衬下,深暗得快要将人吞噬。所有游客都聚集在稍繁华的另一边拍影留念,只有她,特异独行的站在了这一侧。
拉开背包,从最里边的口袋里掏出瓷笛还有暗黑色的锦盒,停放在胸前。
唐诗最后一次留恋的看着它们。
锦盒里是一枚吊坠。通体透白的圆柱,体积不大,中间部分镶着金。
陈清然说这是金镶和田玉,很值钱的。
可她并不懂材质。所以这些天来,不论看了多少次,她也无法确定这到底是真的,还是陈清然在跟她开玩笑。
现在的唐诗,她并不关心这吊坠的主要成分是什么,值不值钱。而至于肖潜送她这个的心思,她更是没有关心的必要了。
河水叮咚一声,悄然吞噬过往。
唐诗毫不留恋地将手中这两样东西,全部扔进由梦堆砌起的秦淮河里。那是祭奠了多少香闺女子的秦淮河啊……
在黑夜的笼罩下,在吵闹的喧哗中,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她就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游客。
唐诗想,遗憾这东西——在今天过后,她是再也不会有了。
肖潜,很抱歉不能亲口说一声再见,也很遗憾听不到你的一句告别。祝你在你的世界里和平安好。我们,就这样了。就这样吧……
回到旅馆,导游便开始分配房间。
唐诗是一个人,所以被分到和一位老奶奶拼在一起。
大概是独游南京的人太少了,今天在巴车上听了一路被混在一起的各式各样的方言,所有人都在开怀畅谈,只除了她和这位老奶奶。看样子,老人家跟她一样,是独身一人。
老太太应该有六十多岁了。头发半黑半白,有这个年龄的老人所有该有的特点。像老年斑,皮肤皱皱巴巴,还喜欢拉着旁边的人讲话。
“您自己出来,家里能人放心吗?”从浴室出来的唐诗边擦着头发,边好奇的问。
老人坐在chuáng上,一面叠着明天要穿的衣服一面答道:“闺女,那你呢?你这么一个大姑娘自己出来,家里也放心?”
唐诗沉默了。
该是不放心的吧,她想。要不是因为肖潜……要不是,唐医生觉得她该出来玩一玩……
“闺女,老太婆我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你呢,怎么也是一个人?”
唐诗一愣,若无其事地答道:“原本是有人要陪我一起来的,可是他……突然有事,来不了了。”
“男朋友?”
看唐诗说不出话,老人明白似的笑了笑,“两个人闹别扭了?”
“……不是。”
“不是吗?”老人家问着,却依旧满是不相信,“我以前跟我老头子闹别扭,也是习惯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成心想让他着急。”
唐诗擦着头发,整张脸被毛巾遮掩,而她的声音平平淡淡,不带一丝起伏:“真的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坐回chuáng上的时候,唐诗顺便看了眼手机,9点27分。这个时间,年纪大的人该是困了,想睡了。可这个跟她同房间的老奶奶却兴致勃勃地说要给她讲个故事,一个很多年前的故事。
“我是地主的女儿。”老人迷离的眼神不时看看头顶,跟唐诗每次费劲的要想些什么东西时的习惯一样。“那个年代,也只有找不到媳妇儿的人才会娶地主的女儿……”
老人说,她的老伴儿去世了,所以这次她才偷着自己跑出来,本意是想散散心。
讲到最后,老人从枕头底下拿出个袋子。是个雕牌洗衣粉的袋子,可这个袋子里面还套着一个立白洗衣粉的袋子,再里面就是个透明的塑料袋,然后是一方手绢。显而易见,包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