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因为饥荒而死去。勉qiáng活下来的我,被母亲jiāo托给她的贴身侍女照顾。对我而言,嬷嬷就是我唯一的亲人。远在天边的父王,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
但我并不痛恨我的父王,很奇怪吧?是否因为那些悲剧的故事来得太早,以至于我对我的母亲一点都不了解?她是怎样的人?她长得什么样?我全都不清楚,自然感qíng就是淡的。然而对于父王的事qíng,我却是耳熟能详。自我懂事起,我就会听嬷嬷讲赫梯国内发生的故事,父王能征善战,将赫梯这庞大的帝国运转得井井有条,尤其是最近十年,战争鲜有失败,国内的管理异常有秩序,国富民安。我的父王是一名伟大的君主,这世界只有qiáng者可以生存,我很欣赏伟大的男人,我非常希望能够见到他,与他生活在一起。
但是因为我这双奇怪的眼睛,一只继承了父王的沙色,而另一只则是奇异的蓝色。好像湛蓝的天空,又宛如优质的蓝宝石。其实,这样的颜色并不丑陋,我却觉得讨厌,它好像昭告了我下贱的血统,把我狠狠地排斥在那高贵的城墙之外。自我睁开双眼之日起,占卜师便说我的眼睛会为国家带来不祥,我于是就在北部边境的小城市被抚养大,除了照顾我的侍从与父王定期来探望的官员,从不曾与外界接触。
我的世界里,从未存在拥有与我相似眸子的人。我的生活因此简单,却又孤独。
想到这里,我微微地低下头,旁边的数名侍女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公主恕罪,奴婢冒犯。”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紧张的脸,才想起来她们正在为我做觐见父王前的梳妆打扮。我连忙摆了一下手,她们犹豫了片刻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靠近我,继续之前的工作。
我的面貌,还真是很奇怪啊。若不是自小跟我在一起的侍从,对我,不是恐惧就是鄙夷吧。
她们帮我把褐色的长发高高地束在脑上,为我戴上美丽的宝石额饰,着上洁白的束身长裙,穿上金丝绲边的jīng致凉鞋。我不在乎穿什么,我只想见到我的父王,也许……再见到拥有冰蓝双眸的雅里……
当我踏进空阔硕大的议事厅时,我十分欣喜地再一次见到了他。他站在一片灰突突的臣子之首,穿着一身深黑色的长衣,袖口隐隐绲着绛紫烫金暗纹,白皙修长的手上戴着一枚宛若孕育流动海洋的蓝色宝石。看到我进来,他微微点头,向我致意。我微笑地看向他,随即将注意力放到了大厅深处层层叠叠的纱幕之后。
我的父王,在那里吗?
“殿下,陛下近年因为身体欠佳,只能在纱幕后督政。”不知是谁的声音慢慢给我解释着,“卡迭石之战后,厅上一切事宜,由雅里大人暂行打理。”
我抬起头来,雅里已经走到了大厅的中央,那里放置着一把气势恢弘的国王沙发。金色,厚重、jīng细,上面雕刻着赫梯王室独有的华丽纹章。那是王椅——国王之椅。
我在黏土版上读到过无数次,王椅属于赫梯唯一的统治者,只有国王可以落座其上,为什么,这时,我看不到印象中的父王,却只能见到雅里,坐在上面呢?
他缓缓地抬起手,蓝色的宝石反she的光芒,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睁不开眼。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我,接下来又会怎样?
年迈的首相走到前面,缓缓地开口,“赫梯与埃及的战争持续数年,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双方的人民都深受其害。今收到埃及国王——拉美西斯送来的使书,期望以联姻为契机,两国达成和解。”
联姻?我一愣,随即脑海里轰隆一声。难道,是要我去联姻吗?除我之外,我的父王还有其他的孩子,我有两个姐姐和三个妹妹,都是适龄待嫁。而我父王的妹妹里,除却数年前被俘获、随即嫁给埃及祭司的马特浩茹洁妮姑姑,还有杰尼莎姑姑可以出嫁。她们都有纯正的赫梯血统,一直生活在王城,接受非常好的公主教育。
拉美西斯年岁已高,是我年纪的两倍还要多,在赫梯,人的寿命不过四五十岁,我不要嫁给拉美西斯,我不要在二十几岁就失去我的夫君,孤独地在异国苟延残喘,况且……
“这样真的稳妥吗?我听说拉美西斯荒yín无度,不光迎娶了数十位各国的公主、贵族之女,还甚至迎娶了自己的妹妹!听说他以前很宠爱自己的妹妹。为了她,他亲自出兵努比亚,废黜原王后,在河口建立阿布·辛贝勒,将他们的塑像等大置之,甚至举旗攻打赫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