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雅里一拍王座的扶手,瞬时就把我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就这样堵回了肚子。他的笑容消失了,俊秀的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冰蓝色的眼里划过一丝淡淡的哀伤。我没有看错,那是一种难以明喻的怀念与悲哀,这样的感qíng拉动着我的心都微微痛了起来。硕大的议事厅骤然安静得好像失去了呼吸。雅里孤独地坐在华丽的王椅之上,浅浅的眸子直直地,越过我,看向远方。
过了好久,他慢慢地一挥手,一旁的老臣又继续颤颤巍巍地说了下去,“拉美西斯在信中说明要求拥有蓝色眼睛的公主嫁往埃及,如此,双方便可签订永久的和平协议,还我们伤痕累累的国土,以安宁……”
我不由下意识地用手扣住自己的眼睛。蓝色的眼睛,因为我有这只蓝色的眼睛!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就这样看着高高在上的雅里。他冷漠地看着我,冰蓝的眸子里全然没了方才的温柔或哀痛。
“公主殿下,和平,也是你父王的希望。我已经准备好文书与嫁行的一切准备,就请你在一月后准备妥当,前往埃及吧。”他的声音陌生而冰冷,我几乎不敢相信他就是最初恭和地接我进城的雅里。
“我不要——”我恼怒地尖叫了起来,我好不容易回到了哈图莎,回到了父王的身旁,但这竟是将我转手送与敌国的中转站。脑海里一阵一阵地掠过不可抑制的痛恨,都怪这只蓝色的眼睛,我不能像公主一样住在王宫,我受到无尽的鄙夷与孤立,而现在,我竟然还要被送往从来未曾去过的国度,嫁给一个我素未谋面的男人!
我垂首看向自己带着华丽护甲的双手,心脏猛烈地撞击着我的胸口。
“如果要我嫁给拉美西斯,我宁愿不要这只眼睛!”我快速地举起手,毫不犹豫地、用力地向自己蓝色的眼睛扎去。
我期待着贯穿我心扉的痛,然而,虽然手指有感觉扎进了什么,我却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我定神,睁眼,结实锋利的护甲深深地刺进了旁人的手。白皙的皮肤、修长的手指、略发冰冷的触感……以及鲜红得刺眼的血。
“雅里大人!”厅内瞬时乱作一团,大臣们慌乱地看着我们,门口的卫兵虎视眈眈,仿佛一个命令就会冲进屋里,将我拿下、碎尸万段。我抬头望向厅内深处的层层帘幕,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下,我的父王依旧安静得仿佛并不存在。
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明白了。从十数年前……或许更早,运作这个国家的男人,早已经不是我的父王,而是眼前这名黑发的神秘男子——我一直以来崇拜、敬仰的君主,不是别人,正是这名冰冷、俊美、要把我远嫁埃及的雅里啊!
他垂下头,握起我的手,炙热的鲜血顺着我的手臂流淌,他轻轻地摘去我锋利的护甲。
“不管如何,蓝色的眼睛,很美。”他细致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又一次在他的眼中读到了异样的qíng愫。来不及问,他已经淡淡地说,“把西西里雅带到她的房间,嫁行前,注意她的安全。”
话音刚落,他身边出现了两名身穿黑色甲胄的卫士,他们冰冷而qiáng悍地架起我,不由我多说一句将我向厅外拉去。我知道事qíng已无转机,我眼睁睁地看着雅里,和他身后厚重得好像永远都无法拉开的纱幕。
在哈图莎,我只能再待一个月了。
我只是不想离开这略带绯红的宫殿,不想离开……拥有和我相同眸子的雅里。
“在哈图莎的日子,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仿佛为了印证他最初对我说的话,他给了我一切,华服、珠宝、白猫,我好像世界上最奢华的公主。我见到了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名字被加进了赫梯王室的族谱。他们以赫梯的首都为我命名,把我叫做“哈图莎”。但现在,还是叫我西西里雅吧,我很喜欢这个名字。雅里每天清晨和傍晚都会来看我一次。他会坐在我旁边,看着我,静静地听我向他说些什么、抱怨,甚至谩骂……
时间还是在无qíng地推进,在临行前两天的晚上,在一个极为巧合的qíng况下,我得到了一个令我几乎崩溃的消息。
我被要求前往埃及的真正理由,不是要嫁给拉美西斯,不是要成为伟大国王的一名侧室,我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法老现在的王后——伊西斯奈芙特,身患恶疾,难以治愈。这名年轻的王后身世极为传奇,她并非埃及人,而是一名相貌奇特的外族女子。她出现在卡迭石之战十年后,昏迷着被人送进宫来。法老初见她时,就为她倾倒。在底比斯的神殿不惜一切财力为她举行了盛大的祭祀,在她还未有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迎娶她为伟大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