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念英国文学的吗?”
“我年建筑,但是,我念了一年就放弃啦!我想念艺术!但我其实什么都不想做,我想这辈子画画算了!”
我很技巧得跟你谈到我喜欢的画家和建筑物。你告诉我,你是一位建筑师。
“我是乔信生。”你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庄宁恩。”我说。
然后,你说,你本来打算一个人出去吃晚饭,问我有没有兴趣陪你这个“老头子”一起去。
我一听到“老头子”就觉得又好笑又难过。
我其实没比你年轻多少,我的心也因为思念而老去。
25
我们在一家jīng致的法国小餐馆吃饭。
你点了一瓶红酒,我们就像-对认识很久的老朋友那样谈得很投契。我巧妙地投其所好。我知道你喜欢哪些书,哪些画,哪些建筑,哪些音乐。你忘了吗?我一直努力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我发现你惊讶的目光一次又一次投向我。在你的经验里,一年仅二十岁的女孩是不可能拥有这种识见和聪明的。你那些二十岁的女朋友,会的仅是唱歌和跳舞,顶多会念几句法文。
然而,你却看不透我。
你从来没有遇过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像我。
我一次又一次避开你迂回曲折的探问。我提到我曾经恋上我的一位老师,他是个很有学问的英国人,年纪比我大很多,也教了我很多。
十七岁的我,总是想用我的纯真来唤起你的爱qíng。三十七岁的我,却会用我多姿多彩的qíng史。
你总是爱上那些跟你一样游戏人间,信奉自由的女人。
你那天把我从你的chuáng上赶走,不是因为你不想要我,而是你不想伤害我。你对我手下留qíng,因为你知道我跟夏夏不一样。
天晚了,我们起身离去。
送我回家的时候,你吻了我。
那本来只是一个轻轻的吻,你含qíng脉脉地跟我道别。
然而,我的嘴唇却饭颤抖滚烫地回吻你。那不是yù念的吻,而是我苦等了二十年的吻,我几乎想把二十年的衷qíng一下子对你的双唇全盘倾吐。
你再一次露出困惑的眼神看我。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样吻过你吧?
我退后一步,咧嘴轻笑,跟你道了再见。
你一向好奇又受不住诱惑。
我知道你会回来。
26
二十年前,我不懂男人,不懂爱qíng。
二十年后,我全都懂了。
约会的时候,我总是朝你投向仰慕的目光。
虽然你从不在女人身上缺少这种目光,但是,我跟她们不一样。我太爱你了,我搜集你的一切,我等于是从“乔信生大学”毕业的。
你会发现,我拥有超过我年龄的智慧与风qíng,却又比你小了二十五岁。我们聊起天来,像一对双生儿那样。
我的仰慕并不盲目,我喜欢你喜欢的东西,但我又总能够说出自己的理由。
我还故意伤气地对你说: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老啊!”
你笑了:
“只有年轻的人才会说自己老!”
一天晚上,我们吃完饭。你牵着我的手,问我要不要来你家看看。
“好啊!”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重又踏上那道水磨石铺成的款楼梯,那种感觉是你永远不会明白的。这些楼梯曾经在无数个夜里陪伴过孤零零的我等你回家。
一个年轻的女佣来开门。你的老佣人说不定退休了,或者不在了。
睽别二十年,我又回到这个地方来。
一切都没有改变,所有东西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只是又多一排书架。
我走到客厅那张绚烂的油画前面,看着画中那个一头红金发,手托着服,活泼地凝望远方的年轻xing感的女子。我看了很久,问你:
“这个女人是所有你认识的女人拼凑起来的吗?”
你惊讶地笑了。
我东摸摸,西摸摸,客厅里的每样东西,都像我十七岁那年一样。
然后,我坐到那台钢琴前面,掀开琴盖,问你:
“你会弹哪首歌?”
你坐到我身边,温柔地问我:
“你想我为你弹哪一首?”
“《夜曲》。”我想也不用想就说。
“我很久没弹了。”你说着双手抚过琴键,多qíng的目光不时看向我,为我弹了那首我想念了二十年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