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进去看了,是个与qiáng壮二字沾不得什么边儿的年轻人。衬衣、领带,jīng英的扮相,估计被人打翻在地之前还是个一派斯文的,这会儿也只能伏在地上喘气都喘不大声,只是睁着眼,看着。齐爷就是从那眼神里看出一点执拗,不多,却足以让他在此时此地出现,伤得一塌糊涂。
也就是那一点执拗,让齐爷一直选择相信他,乃至于现在将一些发生可能xing很小却关系重大的事qíng托付给他。
因为这个人冷酷。
和某些人的冷酷不一样,他们只会选择对旁人冷酷,这种冷酷正来自于对自己的爱;而陆以华这样的,只选择对自己冷酷。不把自己当回事,活在别人的世界里,难道不是一种极端的冷酷么?如今硬将他从别人的世界里拖出来——当然他自己也出了很大力气的——却还是那样,什么都能忍,什么都不说。
除了在自己面前常无意识地示弱,还是那个可以把自己豁出去成全别人的陆以华,那灵魂最深处的一点执拗,从没变过。这样的一个人,难道不是最适合托付些什么的?不必去介意他是否负荷得起,也不必去担心他的忠诚程度。扛不起的他也会拼命去扛,任何人都背叛了,他也要为你给的那点信任去抛头颅洒热血。
真傻,齐爷想。
更傻的是,这么个一心热血的人,居然自认为xingqíng冷淡,自认为对不起谁谁,常被莫名的负罪感凌迟着,未免可悲。
如今自己也要利用他的傻而将他往前推了,虽不舍,却也没办法更变。因为已经想要这个人来负担自己的责任,也只要这个人来负担。
值得信任的人,能够坚守的人也许不止他一个,但就是他了。齐爷对自己的这点私心,也不由感到些好奇,这是未曾过的体会,大概是出于好感。常人来说,愈是有好感的对象,便愈是珍惜,放在心里疼的人,生怕有一点损伤,恨不能捧在怀里就这样一辈子算了。齐爷却不,他若是对谁有心,便要给他施压,迫他承受,看他坚qiáng起来挺直背把所有该抛下的不该抛下的都扔掉,利利落落的样子,才觉得高兴。
当然该给的保护与痛惜,也从不曾少过。
而陆以华从不知道这些。既不知齐爷说他“有勇气”的理由,也不知那所谓“冷酷”的评价,他只知道齐爷认可他,需要他,可能这就够了。
虽然他还知道很多,知道齐爷之于自己已成为最重要的存在,甚至隐隐察觉自己的生活重心已完全偏于这个极富于个人魅力的男人,可他真的不清楚,这究竟是纯粹的仰慕,或是掺杂着暧昧的什么。
若说完全没有暧昧,那不如说是笑话。彼此心知肚明,纵然爱与yù可以完全剥离,然而即便完全脱离了yù的存在,谁能说那些自然而然的看顾,悉心的安抚,相处中的种种契合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他在午夜梦回也会模模糊糊地想起,然后又告诉他自己先放下。先把一切都放下,只要做到齐爷想要的,就可以了。
感qíng,尤其是过于细腻与温柔的感qíng,对男人来说未免觉得奢侈而不敢触碰,甚至是有一些羞耻的。不说不问,就当做是一种默契去处理吧,这样的胶着,也好过点破与追究的尴尬。某些事过后,陆以华已经学会不qiáng求,甚至是不追求。
不求结果,尽力去做,任何时候都不要期期艾艾左思右想地猜,放得开才能看得清。对方若不是,则痛过之后因未曾表白而仍可守护;若是,自有水到渠成一片澄明的时候。在这样气氛紧张,上下充斥着qiáng烈的即将发生冲突的信号时,就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这些疑为感qíng的问题吧——先抛到脑后去。
“也许吧。”如果齐爷说的勇气就是这个,那么他承认自己确实开始有了。
很奇怪不是么,这样的两个人,想着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却都攸关彼此。明明是相岔开的思路,竟也能获得一个算得上统一的结论。
也许确实是的,这些都无关紧要,这样的状态如何不好,他们都是各自独立的,却又对彼此相属略有期待,不急,甚至刻意地去绕开或者放慢脚步,来吧,用略微悠闲而彼此治愈的频率来jiāo流,这样只要专心面对来自外界的伤害与被伤害便好。
有心去善待,早便足够。
“有勇气有智慧的话,其实还是缺了一点东西。”齐爷算算时间,知道差不多了,对陆以华笑:“衣服脱gān净去浴室洗个澡,仆人们认为停电时间已经足够我们做完的时候,会请陈管家来试探xing地敲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