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杨太后握紧了手中拐杖,拂袖怒道:“你这个前朝废后有什么资格在哀家面前放肆!还不速速让开,待哀家进去看过皇帝后再行治你的罪!”
说罢抡起手中拐杖就要往朝颜身上打去,不防半空就被一侧随侍的内官牢牢拽住。又见一队戎装佩剑的羽林卫迅速奔来,齐身叩首道:“臣等护送太后回宫!”
朝颜冷冷道:“今日乃非常时期,太后年事已高,不宜在此久留,太后若自己不肯回去,那臣妾便帮您做主了。”
九门封禁,自己已然深陷软禁,杨太后心中明白大势已去,这回却是渐渐平静下来,只像是累极了般,撑了拐杖冷冷道:“不必了,哀家担不起你的好意。”
宇文晋磊在酉时末及时赶回了京城,来得比朝颜预期还要快。及至此时,虎贲中郎将、武尉将军等忠心效主不肯屈服的武将被秘密处决,京城内外兵马大权已经被她这边的人jiāo接完毕。
大局已定,夜飒遇刺受伤的消息这才明发,外殿各宫的妃嫔闻讯赶来,又听传闻说皇帝伤势严重,怕是过不了今夜。呼啦啦满殿莺莺燕燕此时都一个接一个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也不晓得是在为夜飒哭,还是在为她们自己哭。
朝颜最见不得女人哭声,心中一阵烦乱,拂袖就往殿外走。
再往外,便是群臣的聚集处,朝颜甫走至门口,便看到人群中宇文晋磊,半年未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在人群中目光灼灼望她,最后微微一颔首,她立时领会,心中一块大石总算就此落下。
只剩下他与她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黯淡去,朝颜站在窗前,面容隐没在帐帘的yīn影下,声音带着无尽的疲倦,“御医怎么说的?”
“至毒的鹤顶红,本就棘手,加之拖延了一个时辰,回天乏术。”宇文晋磊简短明了地回复给她最终的结果。
她听了再不说话,目光只是飘忽地望向远处暮色里未央宫黑压压的宫阙楼阁。今夜的天空一颗星星也没有,如此安静的夜,仿佛还是她刚嫁进宫的时候,那时的每个夜晚都是这样,身边全是陌生的宫人,串珠芳辰还没有调派来服侍她,夜羲还不曾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偌大的皇宫,没有一个人陪她说话,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她能做的,不过是在漫漫长夜里抱膝守在窗边数着天上的星星,最后独自睡去……
其实,那不过是短短十年前的事,现在想来,却已比半辈子还要久远,远到她已经记不起那时候自己的模样。
“后悔了?”宇文晋磊在身后问,声音分明温柔似水却如寂夜洪钟惊断了她的回忆。
“不是。”朝颜回过神来摇摇头,想要辩解,却无从说起。
他站在那里,分明看到她纤瘦的双肩在夜风中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随着夜风飘然而去。几乎是下意识一样,他伸出双臂,将她轻轻拥进怀中。
这一次倒是不挣不闹,安安静静任她抱着。他环着她一会,才在她耳畔轻声说:“别怕,今后一切有我。”
女人的一生,会有多少次爱qíng?于千万人之中,又会遇见几个真心待你的人?
朝颜心中那个模糊的影子变得渐渐清晰起来,他的确是她一直在心底想要遇到的人,好像她一直就在原地等着他的出现。心中一时竟分不清是喜是悲,只怕今后这一生一世,她都只有他了,她听见他轻轻唤自己的名字,郑重而温柔,短短一句,一如余生他予她的承诺。
两个人拥在一起各自想着心事,直到宫人在外道:“昭仪娘娘,皇上醒了。”
未央宫内殿,药气缭绕,十数位御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为首一人老泪纵横道:“臣等无能,皇上所中之毒药xing太过霸道……恐怕……”朝颜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榻上的夜飒本闭着眼睛,听到御医此番话便似急了,他的眼神开始四处慌乱地张望,“四德……四德……”
小太监冯顺儿从角落里溜了出来,小心翼翼看着龙榻上奄奄一息的君王,“皇上有什么吩咐?”
夜飒微微喘了几声,“叫你师父过来。”
冯顺儿抹了一把眼泪,吱唔道:“皇上,师父他老人家忠心为主,已经先您一步去了。”
片刻的死寂,夜飒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又将脸慢慢转了过来,瞧着一旁的朝颜,“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