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伯雅也明白罗浩的意思,微微露出一笑,这个笑容不是她平时那般拘谨浅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她对他感激道:“谢谢你,浩叔。”这个男人,是从她有记忆起,便在她生命中烙下痕迹的人。
她还记得自己牵着他的衣摆学走道,缠着他要他饱饱、背背,小时侯,她喜欢让他把自己抛向半空,她从不担心会摔到地上,因为他一定会接住自己,她从不怀疑。她身体不好去不得昆仑九宫,但她只要他做自己的老师,最爱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那时她才八岁,他正是玉树临风的年龄,清俊的模样让那时的姬伯雅就立誓非君不嫁。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想嫁去别国的原因,她愿意成为君主,不仅仅是想成全弟弟和妹妹,她也是为自己打算,纵然不能嫁给他,但是能这样靠近他,再不必担心自己要嫁给别人,她心愿足矣。
再回到中秋夜,百官经过登基大典那场洗礼,皆对女王恭敬虔诚,不敢有半点儿置喙。
今夜看见女王像个小女孩似得喜欢看杂耍,众人才稍微放下沉闷,笑看表演。
姬伯雅虽然喜欢,但也不准备留这些艺人在宫里,王宫这个牢笼,困住了太多太多的人,若有来世,她定不要再生在帝王家。
她好羡慕能远走高飞的弟弟妹妹,此时团圆佳节,她也只能遥祝他们幸福。
正思着亲人走神之际,她忽觉心口一凉,她倏然睁圆美目,缓缓低头,却见一把匕首刺入自己心窝,她并不心疼自己,而是心疼那个用手握住匕首锋刃并把她搂进怀里的人,他拔出匕首奋力扔出,匕首快如流星,将行刺的杂耍艺人喉咙击穿。
她看见他的右手掌被匕首划伤的地方露出森森白骨,可他都不顾自己,只是捂着她的心口,叫人快宣御医。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盯着他,连眼睛都不眨,怕自己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他。
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遗憾,能死在她浩叔的怀里,何其所幸。
他为自己失了那儒雅的风姿,他焦、急、怒、躁都是因她而起,她知足了……
婉华宫内的苏瑾正在对梁秀王派来的信使发脾气,一切皆因梁秀王派人刺杀姬伯雅而起。
梁秀王苏彻此举乃是司马昭之心,姬伯雅若驾崩,就凭自己女儿怀有封国主脉子嗣,生下男孩无疑是大位的唯一继承人,而刚生下的幼子无法理政,那么自己女儿完全可以垂帘听政,这样他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掌控封国。
梁秀王算盘打得是响,可是就连苏瑾都不赞成他这般昭然若揭的举动。
“回去告诉父王,叫他别来坏事,姬伯雅这人心肠软,本宫还吃得住,若是她死了,这封国便会落入瑞公姬子凌的手中,到时候别说是窃国,就连分一杯残羹都轮不到咱。”苏瑾不是不想做这封国的第一人,只是她必须步步为营,就怕错一步万劫不复。她已经失去了夫君,绝不能再丢掉这快到手边的权利。而姬伯雅再狠也不过是个女人,能qiáng到哪儿去,姬子凌则不同,在那个老狐狸面前她讨不到半点儿好处。
等遣走信使,苏瑾才又问心腹是否有姬仲羽的下落。那个男人抛下她和孩子,高傲如她,怎咽得下这口气,她绝不容许他和那个贱人那样逍遥自在,她得不到的幸福别人也休想得到。
再说姬伯雅的伤势,好在罗浩眼明手快用手截住匕首,才使得锋利的匕首只透过皮ròu半寸为伤及心脏,然而姬伯雅本身身体就虚,这又受了惊,一时间没法调理过来,一连一个月都卧榻修养。
《龙韬》上讲在上位者绝对不能向下面的人示弱,君主一软弱,臣下就会有欺君的胆子,长此以往,国家必乱。
所以即使姬伯雅身体羸弱无法上朝,但每日里的折子她都是亲自批阅,如遇大事她会召相关大臣入宫详谈,总之政事她不敢耽搁一日。
这一日罗浩因军务进宫面圣,和姬伯雅商量增加边防驻军一事,两人直谈到吉尚宫开始布晚膳才停下。
罗浩担心自己打扰姬伯雅用膳,遂先行告退。
当他修长健壮的身躯忽然转身之际,姬伯雅竟急急出口相留:“太傅请留步。”
等罗浩转身又面对她时,她才觉得自己唐突了。想起自己受伤那日,她竟然死活抓着人家太傅不放,就连御医给她开过药,宫内女医官yù给她上药包扎为她宽衣时,她都死死拽住罗浩的儒袍衣角,罗浩只能背过身。后来她听吉尚宫说太傅大人直到她体力不支昏睡过去,才得以脱身。事后,朝中确实也有些流言传出,私底下还有人揣测罗浩会不会通过女王陛下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