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夏季又到了尾声,bào风雨季节再度来临……
「夫人呢?」
「不知道。」
「夫人呢?」
「没瞧见。」
「夫人呢?」
「不清楚。」
一路自前庭问到里屋,同样的问题,相似的回答,朴孝宁却无法生气。
就像她自己最有兴趣的昆虫一样,除了孩子刚出生那个月以外,韩芊卉总是到处飞来飞去,让人难以捕捉,好几次,朴孝宁都忍不住要认真的考虑朴府是不是太大了?
大步踏入里屋的书房,朴孝宁左右张望--不在,眉宇困惑地轻颦,正待回身离去,眼角不经意落在桌案上一本翻开的书,他的脚步疑惑地顿住。
那显然是写一半的书,但又不是韩芊卉翻译的那本《仪器制作》。
基于好奇心,他随手拿起来瞄了一下,眼神即转愕然,片刻后,他索xing翻回第一页开始认真阅览。
她的毛笔字真的很难看,但他还是看懂了。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看完最后一个字--虽然书的内容还没有结束,心神俱颤地阖上书,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闭眼沉默许久、许久……再打开眼,徐缓地转过身去,韩芊卉神qíng平静地伫立在门前,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是从那天开始写的,说不愿意让-的孩子去打仗的那天?」他问,声音有点沙哑。
韩芊卉颔首。
「为什么?」
「要给你看。」韩芊卉轻轻道。
「然后?」
「我希望你能带我跟孩子离开朝鲜,离开这个不久便会开始走下坡进入动dàng不安的时代,直到四百年后,朝鲜才能重新建立一个崭新的、健康的国家,在那之前,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我的孙子、我的后代留在这里受苦。」
朴孝宁倏忽绷紧了下颔,-眼凝视她半晌。
「-怎么知道?」
「如果你不愿意,」她没有回答他,兀自说下去。「我会自己想办法离开,也许到大明朝搭洋人的商船离开,我还不确定,但我一定要带着孩子离开!」
又盯住她片刻,「-打算到哪里去?」朴孝宁再问。
「老实说,这个我也还没决定……」韩芊卉沉吟着。「这时候的欧洲仍然纷乱,美洲也会有战争,非洲太艰苦,澳洲……唔,也许澳洲吧!那儿有足够的昆虫和动物让我研究,虽然会辛苦一点,但起码不必眼睁睁看着孩子去送死。」
「澳洲?那是哪里?」
韩芊卉耸耸肩。「说了你也不知道。」
朴孝宁眉峰紧揽,垂眸凝住手上的书。
「我又如何相信这里头写的都是真的?」
「我不勉qiáng你,你最好相信,不相信就算了,只要我知道那是真的就够了。」
朴孝宁没有再出声,好半天过去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说:「按照约定,请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多久?」
「一年。」
「三个月。」
「……好,不过请-老实告诉我一件事,-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欧洲,洋人的国家。」这应该算实话。
「-出生在那里,生长在那里?」朴孝宁又问。
「没错。」这也不是谎言。
「-是……」朴孝宁迟疑一下。「洋人?」
「喂!你也差不多一点好下好?我哪里像洋人了?」韩芊卉大声抗议。「我妈咪是中国人,爹地是朝鲜人,没有一丝半毫的洋人血统,OK?」
「……洋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韩芊卉怔了一下。「咦?你没见过吗?那些商船的船员呢?」
「逃走了。」
「哦!那……」韩芊卉搔搔头。「其实洋人也是人啊!只不过眼睛的颜色和发色跟我们不一样而已。总之,我是纯种的东方人,请不要再怀疑了!」
「……东方人?」
「……」
天啊,跟他讲话真的很累耶!
朴府里的笑声很明显的减少了,奴仆们都察觉到主人似乎有什么烦恼,常常一个人待在内舍廊的书房里发呆。
韩芊卉当然也察觉到了,不过她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她把要写的东西都写完,方始拿着两本呕心沥血,几乎压榨出她所有记忆细胞完成的伟大著作到内舍廊找朴孝宁。
「哪!写完了,给你。」盘腿坐在他对面,望着盯住书皮皱眉的朴孝宁,「你到底在考虑什么?」她问。
她是真的不明白,躲避灾祸是生物本能,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