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停住准备端茶的手,双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压出一片乌黑yīn影。顿了一下后,又徐徐地笑说:“那是自然,皇后娘娘初次生育皇子自然是要慎重对待,万事多加几个小心才是。”
我笑而不答,目的已达,于是再将话题转换,与她寒暄冬日雪大,注意身体之类。
坐了半晌,我才做出恍然想起的样子,“皇后娘娘还命奴婢去照看王美人呢,偏在这里就忘记了,可见是娘娘待人仁厚,让奴婢舍不得走了。”
陈夫人听到王美人几字时,面带讪讪之色,笑着说:“既然清漪姑娘身上带着公务,本宫自然也不好挽留,本宫就不送了。”
我起身施礼告退。陈夫人仍坐在原处,犹自出神,并未送我。
查出幕后黑手很容易,我只是不想牵累太多,陈夫人毕竟是宫中老人,熟悉宫中规矩,稍加点拨还算明白,这汤药虽不是出自她手,却也要她知道,未央宫照顾皇后谨慎,其他非分之想要不得,绝了她全部的念头。
既然不是陈夫人做的手脚,那就是王美人了。
只是我打心底里不愿意此事是王美人所为,原本楚楚可怜的受害人变成用心至深的蛇蝎女子,难免不让人心底油然生凉。
身处后宫,果然就没有一个人是gān净的,为名利为恩宠,尔欺吾诈斗得触目惊心,想要保持一份长久不衰的荣耀就要为之奋战一生。
遥遥的,已经能看见长秋宫广福殿了,心里却萌生了退意。
查出来也好,查不出来也罢,真不知自己此番辛苦奔忙又是了什么,原本想超脱世外的我,越来越深陷泥沼不能自拔,再也避之不及。
我苦笑,自寻安慰,嫣儿年级有效,既然太后放我出来是为了照顾她,我自然要不辜负了太后的期望,多加周全才是,也算为了我远在漠北的祖父、父亲罢,只愿太后看在我的劳苦,善待他们。想及至此,我挺直腰板,吩咐小内侍上前通报。
耽搁了许久,才见王美人身前的红玉姑娘匆匆出来奉迎。我心底暗笑,不过是有个身孕的美人,却比高她位分很多的陈夫人架子还要大。我虽没有随身带了皇后赏赐,但因久在皇后面前服侍,后宫里的宫人们无不给些薄面,有几位良娣和美人还常常以姐姐相称,看来在这广福殿倒是成了不不受欢迎的人。
随着红玉进入内殿,站立于下,王美人斜倚在榻上,不曾抬眼看我。
“奴婢给娘娘请安。”我俯身下拜,说道。
“哦,起来罢!红玉,拿张席子来给清漪姑娘。”王美人的声音蕴着说不出的慵懒。
七个月身孕的她,肚大如斗,全没了往日的窈窕。面容虽有浮肿,却也难掩初为人母的喜悦,满身的珠玉绫罗都是珍贵斐然,想来圣上也是极其疼爱她的。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看望娘娘,道声安好!”我跪坐席上,含笑说道。
“自是好的,劳烦皇后娘娘挂心了。”她闻声略带敷衍的欠了欠身。
“娘娘孕育皇嗣辛苦,面色也有些让人我见犹怜呢,可服什么补药将养身体么?”我关切地问。
“本宫哪里有那等福气,不过是自己注意罢了。”她有些负气的说。眼神却在听到补药两字时有些闪躲。
我长吁一下,王美人果然还是年纪尚轻,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没有陈夫人那般知晓人qíng世故。我并不刻意指出她称呼上的妄自尊大。只有被封了一品夫人才能成为一宫主位,自称本宫。以王美人位分来看,单独分到这长秋宫广福殿已经是圣上恩宠有嘉破例而为,她不应在称谓上再越了规矩矩。
“皇后娘娘说您孕育皇子劳苦功高,所以命奴婢把皇后娘娘自己御用的保胎药送给娘娘您,让您将养身子。另外,皇后娘娘还说了,以后您的补药都由未央宫送过来。”我回身从食盒里拿出补药,躬身递给红玉。
红玉接过,跪端到王美人榻前。
我冷冷的看着王美人俏丽的面庞由红转青,嫣红芳唇霎时间退去血色。
“娘娘还请即时服用,凉了就没功效了,奴婢可是专程用保温食盒带过来的,娘娘可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美意。”我淡笑着劝说。
王美人坐起身子,双手颤抖,缓慢接过药碗,一双凤眼直直的盯着那碗,进退两难。
我仍旧保持关切的语气:“娘娘不想喝吗?不过说来这药确实有些酸苦,不如叫红玉去拿些蜂蜜来调和。”说完看向红玉。
红玉闻言,想要起身,王美人厉声喝令:“坐下!”吓得红玉忙俯身大拜。我心底了然,看来王美人跟前的日子不是很好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