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王美人端起药碗踌躇不决,几次咬牙都无法将那碗端至唇边。
皇后娘娘亲赐的保胎药王美人若是不喝则有藐视皇后的意思,实为大逆。其实她更担心的是如此一来,为保住xing命在太后面前装扮出的乖巧样子被此举全然被破坏。本来她只想偷偷做上一把,即谋算了皇后娘娘丢了子嗣,又无人知晓。却不想被我原样端回给她,如今可真是陷入了两难境地。她左右思量知是无法躲过,泪水微含,暗自攥紧被角,举起药碗,大口吞咽,药汁顺着苍白的脸庞蜿蜒流入衣领,她却顾不得了。
她还是和我一样选择保命。不过是牺牲掉孩子,却可以换回xing命,很划算的买卖!
一饮而尽后,摔落了药碗,她俯在榻上放声恸哭,等待腹部绞痛的降临。
一株香的时间过去了,似乎全无动静,她茫然地把埋在锦被中的皓首微微抬起,瞪着双眼看向我。
我以挺身直坐,以微笑相还。
她猛地起身,忘记了自己身子不便,带着惶惶。
我起身移步,摇曳的走到她面前,俯了俯身,小声说道:“娘娘何必如此欣喜,这药谁喝都一样,不过是寻常补药罢了!若是娘娘喜欢,从今往后,奴婢每天会派人送一碗过来,娘娘还请记得准时服药。”
王美人此时全部明了,她láng狈的瞪着我,愤恨之qíng溢于言表。
我轻声低语:“至于娘娘进献给皇后娘娘的补药什么时候被送回来奴婢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希望娘娘还是每天按时服药为好。”
说罢回身,不理会身后如芒刺般的目光,连告退都走得笑意盈盈。
坐上小轿,我抚摸那个食盒,它内里有两隔层,上面的是王美人的作品,下面是我临时端过自己疗伤的汤药置于其中。不过是想吓吓她罢了,哪里就动得真家伙。如果她真喝我送的汤药丢了胎儿,也会让后宫大动gān戈。太后更会介入调查,届时怕是牵连众多,而嫣儿也无法再演生育苦戏,所有的人的计划不都落空了?我不会那样做。
警告足矣,让她也知道面临失去孩子是怎样的痛苦心境,说每天会送汤药过来也是为了恐吓她,不要再动邪念,否则一身两条xing命皆有皇后掌管。她不得不听话。
猛地惊觉自己不知道何时变得心机如此深沉,全没了当初的不适和恐慌,越来越适应冰冷yīn暗的宫闱,难道我果该生长于此。我无奈的哑笑。
命人回转未央宫,出来这么久了,嫣儿也该等着急了罢。
刚踏入殿门就看见嫣儿嘟着嘴趴在桌子上,蹬着桌角晃动毛笔,一副百般无聊的模样。
“你去哪了?清漪姐姐,说是一刻就回却走了半晌!”她皱着眉头,埋怨道。
我走到桌前,捧起那丝帛:“哎呀,皇后娘娘果然进步神速,这花好像能闻到香味呢!”
嫣儿瞪大眼睛,急切地拉着我的袖子:“是吗?果然还是清漪姐姐识画。”她得意的背起手摇头晃脑。
“清漪姐姐,我画的腊梅送给你。”她未改得意神qíng。
我抿嘴一笑:“不是水仙吗,怎么是腊梅?容奴婢再仔细看看”我端了那画,作势贴近细瞧。
嫣儿登时气得鼓鼓,抢过丝帛大叫道:“这哪里是水仙,清漪姐姐根本就不识画,分明画的腊梅,哪里看出什么水仙?”
我佯装吃惊,夺过丝帛:“是吗,还是让奴婢再仔细瞧瞧。”
嫣儿不依,也过来抢,拉扯之间,气喘吁吁。最后索xing送手,我一个不稳跌坐地上,嫣儿大笑,我也在装不下去,也撑住身子大笑。
那个话头也被我顺利岔开。
年幼的嫣儿不需要知道许多,明枪暗箭由我来收拾即可。不全是为了讨太后欢心,更因为嫣儿已经成为我从心底里想疼的人。自从锦墨在我的失责下去了以后,我心中一直无法释怀,却在嫣儿的嬉笑中找回了对锦墨的心,这种感觉,既像姐妹又像母女,满心满肺的疼惜,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我的过失,亏欠锦墨太多也只能移qíng于嫣儿聊以自慰罢。
此回风波至此平定,王美人那我也不曾忘记吩咐御药房的人天天送药,当寂静无人时我也会沾沾自喜,毕竟避免了一场血雨腥风,善莫大焉。
刚过了四月,天就变得长了起来。
天气晴朗人却慵懒的很,旭暖的chūn风chuī散了往日的yīn寒,宫人们也都换上了轻薄夹衣。
莳花局送来了暖棚里的蔷薇,那花rǔ白、鹅huáng、金huáng、粉红、大红、紫黑都簇生于梢头,暗香浮动,无风自舞,层层绽放似少女心思,轻柔的让人忍不住想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