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宗看了屏风后一眼,故意道: 王卿每每直说寇准的长处,寇准却每每指责你的过失,你有何感觉?
王旦从容道: 臣辅佐李相、吕相、毕相等,做了很久的副相,在位时间久,经手的事件也多,因此上过失必然比别人更多,这本是实qíng。寇准为人忠直,并不因为臣与他身为同僚的缘故,而向皇上隐瞒臣的过失,这正是臣之敬重他的地方!
话犹未完,寇准已经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向着王旦跪下道: 王相,寇准惭愧!
王旦忽然见寇准自屏风后转出,愕然片刻,恍然大悟,向着真宗磕头,颤声道: 皇上真是仁德之君。臣、臣感怀无地!
真宗亲见自己导演的这一出两相和圆满成功,不由欣慰大笑。战国时有廉颇与蔺相如将相不和,幸有名士虞卿设计,将蔺相如为国相让之心转告廉颇,廉颇负荆请罪,将相和传为千古美谈。今日刘娥设计,却又把将相和的故事今日重演,让寇王二相jiāo好,朝局大安。得意之下一时忘形道: 卿等不必谢朕,此乃德妃所献的妙计也!
寇准错锷道: 后妃不得gān政,官家岂可听妇人之见?
真宗不想此时一团高兴的局面,却被寇准一言而弄得老大不舒服,沉下脸来道: 与国有益的事,何人不能提议,何言不可采用!你堂堂宰相,却无容人之量 他说这里,猛然住口,已经是顾及了寇准面子。
寇准大为难堪,他的xing子极烈,更不能忍受此语,方上前一步想要开口,旁边王旦却抢前一步道: 万岁教训的是,臣忝为宰辅,不能善处臣僚之间的关系,实是有负圣恩,惭愧无比!
寇准只得退后一步道: 臣也告罪!
真宗勉qiáng一笑道: 你们两位同心协力,辅佐朝纲,便不负朕今日这一番苦心安排了! 挥了挥手: 你们下去吧!
半个时辰后,刘娥端坐嘉庆殿,听着张怀德把刚才御书房之事禀报之后,点了点头: 知道了!
刘美之妻钱惟玉正坐在一旁,与她下着棋,见刘娥听到寇准说到 岂可听妇人之言 时,眉毛跳一下,然后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转而若无其事的继续下棋。
钱惟玉低下头来,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地继续下棋,过了片刻,走了一着棋道: 这马横在这里,娘娘每走一步都要碍着,打算怎么办呢?
刘娥淡淡一笑,走了一步道: 我的pào走这里,不就把你的马移到这里不挡路了吗?
钱惟玉笑着也走了一步道: 可是我这相走上,不就把马替下来了吗?
刘娥叹息道: 太迟了,此时我的车已经直bī中军,这马走回来的时候,棋局已经结束了。
钱惟玉微微一笑,拂乱了棋局站起来道: 娘娘棋力高超,臣妾口服心服。
刘娥接了雷允恭端上来的茶,轻拂着茶汤上的白沫,半晌才道: 我累了,就不留嫂嫂了!
钱惟玉行了一礼,无声退出。
过了数日,资政殿大学士王钦若抱了新修成的《历代君臣事迹》全卷目录进殿来。
王钦若字定国,他外貌丑陋,个子矮小,而且脖子上长着一个ròu瘤,初见之下,未免教人厌恶轻视。然而他口才极好,天下大事、历代功过,皆可随口道来,但与他相谈一会儿,便会让人产生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的感觉来。
王钦若文才极好,十八岁那年,正是太宗皇帝亲率军进兵太原,他作《平晋赋论》进献,令得太宗皇帝大为赞赏。他少年成名,未免有些狂放,在太宗淳化三年时,他三试皆表现出色,已经在殿试后被定为状元。谁知道放榜之前,他和同中一甲的同窗好友许载两人高兴过头了,跑到酒楼里大喝了一顿,被告了状说他纵qíng喝酒,袒腹失礼,太宗大怒,结果一个到手的状元就这么丢了。王若钦大受大击,此后变得心思隐藏,待人处事便多了几分防备戒心。
早年为官时,他尚是存着为国为民的心思。虽然丢了状元,改判亳州判官、监会亭仓时,当年天久雨,谷难gān,仓司以老百姓送来的谷不gān拒绝收纳。好些人远道送来因候收粮用尽盘缠,走投无路。王钦若知道后,令仓司全部收下,却又防着这批不够gān燥的谷子不致霉烂变质,就另放一处,又奏请凡来仓要粮者,不分先后,一列先支湿谷。就这样,把一件隐含危机的事qíng解决。
此奏折上呈后,真宗见疏大喜,说他肯怜惜百姓,有相才,改判三司,后升任大理寺等,他上书清冤案空刑狱减冗官去蠹吏,历任里颇有政绩,因此屡次升迁。直到澶渊之盟时,因为上奏移驾江南,被寇准斥为jian佞,更将他调到宋辽jiāo锋最激烈的天雄军去做知府。令得王钦若大恨,心想政见不同乃是常qíng,寇准竟因此想将他置于死地,实是狠毒,于是存下一份恨意来。他也是有才之人,到了天雄军后却也能号令三军奋勇作战,打退过辽人数次进攻,因此又被真宗调回中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