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敏望见凤鸣湖潋滟水光,越觉得此处无趣,“你不必对我说这些。你过去做的事,我不全知道,但也不是全不知道。这世上有句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一句话,叫善恶到头终有报。你既然留了下来,又自立了门户,还是一切好自为之。”她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吧。”
南采苹半晌没有动静,好一会儿才哽咽道:“娘娘的教诲,奴婢记下了。娘娘恩德,奴婢无以为报。奴婢为娘娘绣了幅挂屏,还请娘娘收下。”
邵敏懒得再与她多言,便起身径自离开了。
她回来的时候,南采苹已不在亭中。只在桌上留了一幅绣品。
邵敏命人展开来,只见上绣着一树月桂,明月如镜,花落如雨,下有仕女持本吟哦,身形窈窕而端庄,一袭暗红披风,越发衬得肤白如雪。绣线细如发丝,无隙可寻,入目只觉光华灼灼,jīng妙绝伦。
人说苏州绣女以针作画,原来不假。
完成这幅绣品只怕花去几年时光。邵敏虽不喜欢她,却也不想辜负她这般手艺,便把绣品jiāo给铃音,道:“去还给南美人。”
铃音愣了一下,追问:“若她不接怎么办?”
邵敏道:“这东西如何在这儿的,就让它如何回去。你比她伶俐多了,怎么反比不过她办事的手段?”
铃音无奈,只能接了绣品去了。
邵敏在阶上见铃音说了几句话,把绣品往南采苹的侍女品茗怀里一塞便跑,不觉低低的笑出声来——铃音也是个妙人。
元清迟迟不来,下面的妃嫔们已经有些焦躁。
邵敏觉得既然是家宴,便不能少了元清,执意等下去。但是午时已过,当她看到西宫两位太嫔命人送了公主来,两个小姑娘都与元清一般身形娇弱,一看便是日日跟着娘亲吃素的体质。还是命人开宴了。
林佳儿比公主们来得更晚些。风chuī便倒的模样,比上次见面还要清瘦。
她不是那么合群,与南采苹说了几句话,便一个人坐到池塘边,揉了朵jú花逗鱼。邵敏在上面瞟见有人撞了她一下,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若不是南采苹拉着,她只怕要掉下去。
林佳儿倦倦的,并没跟撞了她的人计较。倒是曾淑珍赶紧闪身出来,凶狠的骂了那丫头几句,不断的给林佳儿赔礼。
邵敏在上面看了一会儿。
林佳儿上次小产,跟她同住的那几个人表现得很让邵敏很是失望。她有心护着林佳儿,实在不想让她再跟那些人混在一处,便道:“请林昭容上来坐。”顿了顿又道,“把那丫头送去尚仪局问话……别惊动了宴席。”
两个公主都很知道礼节,只是在邵敏面前略显得拘谨。她们身后都有姆妈伺候着,小鸟一般只需张开嘴等着吃。便一言不发。
邵敏很觉得元清一家基因微妙,他这两个妹妹都八九岁了,看上去却跟五六岁的小姑娘似的,娇娇软软,棉花球一般可人疼。
她忍不住抱了一个放到腿上,用勺子剔了蟹huáng喂她。一面对林佳儿笑道:“你帮我抱着她。”
林佳儿目光柔和,伸手从姆妈手里把另一个抱了。见她目光盯着盘中大鳌,便耐心的给她敲开,剔钳子ròu给她吃。小公主乖乖的张口接了。
邵敏不觉笑起来,道:“她想拿着玩儿的。”
林佳儿愣了愣,俯身用眼神问了下,小公主羞红了脸,小声“嗯”了一声。
林佳儿也笑了起来,又挑了一只大的,命碧鸳用绿豆面洗去了油渍,塞到她手里。
邵敏见林佳儿开怀,这才略放下心来,笑道:“先喝口烧酒,螃蟹吃不吃都好,重阳糕一定不要错过了。”
林佳儿“嗯”了一声,又道:“刚刚在底下听人说,南美人向娘娘献了一幅绣品?”
邵敏没料到她会提南采苹,想到先前她跟南采苹间的相处,不由略略有些别扭——她并不想从林佳儿口中听到为南采苹求qíng的话。
却不想林佳儿貌似无意的继续道,“她绣工难得,可惜本朝虽不讲究讳法,当避的还是该避。”
邵敏没有避讳的意识,仍是懵懂着,却也不由觉得身上寒了寒。待等林佳儿解惑,她却已经不说了,只专心逗着怀里的小公主,眉眼柔和,真如慈母一般。
眼看日头向西,御苑这边两个小公主已经吃饱睡过去了,元清却依旧没有来。只命人送来两盘重阳糕,说是他与内阁一道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