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敏继续道:“那次偷溜出府,回来后我便大病了一场。十岁之前的事,我已全不记得,恍若再世为人。我与当年你喜欢的邵敏,只有一副相似的皮相。我不该仗着这副皮相利用你,我把它还你,你我便两不相欠吧。”说着匕首转而往脸上割去。
元浚自小与她一起长大,如何不明白她不依不饶的固执xing子,早有防备,已伸手握住匕首刃。见她眉心已经留下血水来,知道她是真的狠了心自毁绝qíng,只觉心里爱恨jiāo织,不知恨多还是爱多。他死死望着她,一字一字道:“臣明白。”
他见邵敏目光淡然若水,不置可否的望着他,便松开匕首,退了一步,跪下禀道,“臣已封锁消息,命梁师道重新执掌禁军,张维已被软禁,禁军中并无异动。”
——元清因张维渎职而重伤,此时他手上掌控着禁军,若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难保不会铤而走险。因此当时元清言辞安抚,稳住了他。
元浚自然也是明白这点才会如此处置。
“梁师道素来敬重太傅,他为人一贯忠心耿直,娘娘尽可以信赖——便是要瞒他也是瞒不住的,不如向他摊牌。他必然以陛下和国事为重。冬狩还有四天半,娘娘可不必急着通知内阁,不妨先挑个可靠的人,加急赶往洛阳……若能请太傅先回京稳定人心,自然万事无虞。”
邵敏默默垂下头去——虽不可避免要将邵博再次拉进是非圈子,但这无疑是最稳妥的办法,便道:“就照你说的办……”
元浚领命,片刻不留起身便走。
邵敏垂着睫毛,轻声道:“对不起,谢谢。”
元浚略顿了顿,摔门离开了。
元浚将一切安排完毕,半夜拎了酒坛子,到山上chuī风喝酒。
他心qíngyīn郁,一坛酒很快见底——他与元清都是千杯不倒的酒量,素日里与元清喝酒,一贯都是装醉的。今日无需伪装,却恍然有种自己真的醉了的错觉。
他把酒坛子丢到山石上摔碎了。
一个石头样的东西飞过来是,他从容伸手接了,见是个酒罐,拔了盖子便喝。
灌了一气才道,“如今你的好兄弟好知己正生死未卜,你还有闲心来喝酒?”
由贵语气不必平日张扬,反而平静沉郁,“我记得,昨日那片斜坡你排查过。张维懒散无能,没发现也就这样了。但凭你三日一猎的经验,怎么会不知道那里有熊dòng?”
元浚笑道:“知道又如何?”
“你故意害他?”由贵忽然饶有趣味的问。
“怎么可能。”元浚平静的再次喝了口酒,“还是你觉得我未卜先知,昨日便知道他会只身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由贵眯了眯眼睛审视着元浚,一瞬间他的眉目yīn鸷如白雕,可是开口却是笑着的,“确实……你的‘有美一人’怎么样了。”
元浚倒在石头上,望着黛色夜空上璀璨的星子,虚握了握手:“如果得不到……也不忍毁掉……”
“似乎只有放弃了。”由贵笑道,“天涯何处无芳糙,何况你那个美人……不过也难怪,她连只兔子也不敢杀,那个时候却能对着熊冲上去。如果有女人这样对我,就算她丑得像一只土拨鼠,我也爱她一辈子。但如果她这么对别人,哪怕她是天女下凡,我也不做他想。”
元浚没有接话。
“至于我兄弟……”由贵道,“你有看到他面对熊时的眼神吗?”他目光灼灼,仿佛里面有火焰在燃烧,“冷静、残酷、兴奋。只有最好的猎手,遇到危险时才能有这样的眼神。”他调侃的笑望向元浚,“如果我早一步遇上他就好喽。”
元浚瞟了他一眼,不甚在意道:“怎么,你反悔了?”
由贵笑道:“其利无穷,人为利死。你不反悔,我便守约到底。”
元清在第二天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醒过来。
邵敏正给他喂药,他下意识张口接了,呢喃道:“好苦。”
邵敏顿了顿,片刻之后俯□,吻住了他的嘴唇。
元清目光仍有一些模糊,却仍是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她。
“还苦吗?”
元清略略觉得有些眩晕,“再……再亲一下,就不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