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殿中,一派静谧,烛火跳跃间,偶尔能听到一声清脆的爆裂响。
君卿夜冷着一张脸,寒眉深拧,“她真的这么说?”
“是,她说十日后,她要与皇上决战皇城。”
君卿夜浅浅一叹,又道:“知道了,那就传令下去,这一路都不要再做抵抗,让她来,朕同意与她决战一场。”
听他一言,风林焦急出声,“皇上,不做抵抗?为何?”
“不想再有无谓的牺牲而已。难道她的能力,还需要我提醒你么?正兴之战,除了你,还有第二位生还者?”正兴之战带给他的又岂止是震惊,他知道她不一样的,却没有想到她除了外表以外,整个人都已经有了质的改变。驭shòu之术,似乎在古书中看到过,但没有想到会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边。
正兴,足足十六万人,竟是毫无还手之力,被其全歼,他实在很难想象,还有什么能阻挡她前行的脚步。她要与自己一决高下,那么他奉陪到底,她心中的怨、她心中的恨,就由他来抚平,不必再让无辜的士兵受牵连,以卵击石的行为从不为他所信奉。
“皇上,可是让他们挺进上京的话,万一shòu军冲进城中,后果不堪设想啊!”正兴的惨烈让风林记忆犹新,实在不敢想象,要是同样的事qíng发生在上京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要的是朕的命,只要朕肯出面,朕相信她绝不会让猛shòu随意伤人。”在他心里,她从不是那种灭绝人xing的妖女,她善良、隐忍、胸中有天下,只不过他们之间在太多的阻碍。
她说过他们很快会再见,他也一直相信,只是他从没有想过,她的报复竟来得那样直接。他灭了白竹,她便要他真实地体会一下万千子民凭地消失的锥心之痛么?如果是这样,他得承认她做到了,在他听到正兴的惨烈战况时,他已明白自己当初的行为有多么残酷、多么灭绝人xing。
闻言,风林忽然沉默了,似乎在那一霎,便恍然明白了自己与君卿夜的差别有多大。他相信她,从头到尾都选择了相信,而自己却在一开始就在心底埋下了恨根。这一切其实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的那杯毒酒,如果不是自己的自以为是,也许她永远只会是静悦皇后,而不是紫发飞扬的白竹公主。是执念让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此时此刻,他已无法挽回。
冬风chuī,战鼓擂。
上京的城外本里十里荒原,这一日却见人头攒动、万马嘶鸣。半月弯一袭雪衣、紫发飞扬,在人群中是那样显眼。君卿夜一眼就看到了她,正如她一眼便望向了他一般,那一眼,万年的哀伤瞬间扩散着,感染了一切。
他瘦了,但仍旧jīng神,立于千军万马之前,仍是那般气定神怡。他紧抿的嘴角似有千言万语,只是固执地不肯先言,仿佛一出声,她便会消失于无形。
他是太想她了啊,明明知道这样的见面只会留下无尽的伤痛,但他还是来了,就算这万里河山不要,他也要换回他最爱的月儿。一切由他开始,也将由他结束,纠缠了十年的恩怨qíng仇,终会在今日一笔勾销,无论他将要付出的是什么代价,他都无怨无悔!
狂风猎猎中半月弯盈盈而立,纤长的手指优雅地划过手中竹笛,清冷的笑意凝结于唇角,她笑了,笑得冰冷无qíng。往事一幕幕于心头划过,再看他容颜依旧,她却心如刀割,既然不能痛快地爱,那便只能彻骨地恨。
当恨意滋长,她终于抚笛而上,闭目间,笛声婉转悠扬。
天边,沙尘滚滚,凛冽的寒风中,君卿夜终于看到了所谓的万shòu齐奔,他从未想过在周国的境内,会有如此多飞禽走shòu。天空,白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乌压压铺天而来的雀鸟,地面上,如闷雷滚滚,万shòu齐鸣,声嘶如狂。
半月弯紧闭的双眸,是不愿再做出让步的坚持。笛声依旧,伴着shòu军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大周士兵的脸上已有了胆寒的惧意。君卿夜沉默了,面对着如此庞大的shòu军,想要胜利的可能几乎是零,如此绝境,他亦有了自己最终的决定。
“月儿,你想要什么?”
君卿夜的声音不算大,但仍旧飘进了半月弯的耳中,她突然住了手,竹笛离唇,冷冷瞅着他的脸道:“我要你一无所有,我要你亲自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其实很想说,没有她,他早已一无所有,他却只是拧起眉头,淡淡而问:“这就是你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