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朕指的是什么呢?”他的嘴角似乎又有微微上扬的趋势。
“皇上,她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宫女,又如何懂得寒梅的清傲?今番不过是刻意为之,您又何必深究?”风赢语出不善,似乎对半月弯全无好感。
只是,他越是如此,便越发地引起君卿夜的兴趣。
“风赢,你可知朕为何带你来此?你真当朕色yù熏心,想染指她不成?”君卿夜的话并不带任何qíng绪,仿佛方才的痴迷,不过是一时兴起。
经他一语指出,风赢惊觉自己似乎对这名宫女太过在意,慌忙低首抱拳,“末将愚钝,还请皇上明言。”
“是否觉得她的身上有萱儿的影子?”
闻言,风赢心中一颤,“皇上多心了,小小宫女,如何能与萱妃相提并论?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风赢刻意诋毁着她。
不想君卿夜又喃喃地道:“如何不能相比?若论容貌,恐怕整个锦宫的女人皆不及她。”
此言一出,风赢大惊,“皇上,她不是萱妃娘娘……”
君卿夜再次挥手,阻止风赢继续往下说,他淡淡道:“不必多言,朕自有分寸。”
寒意渐浓,半月弯下意识地拢了拢肩上的大氅,正yù回殿休息,却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向她靠近。她自幼习武,听觉极为敏锐,百米之内,但凡有人靠近,她便能马上察觉,君卿夜和风赢还未走近,她便已发现了他们。
只是,她会武一事,并不适合让他们知道,是以,她只能假装未发现他们的到来,还是继续仰头望梅,并期待他们只是路过殿外。
步入兰陵殿,君卿夜的心又冷上几分。望着半月弯头上随风飞舞的丝带,他忽而笑问:“庄生晓梦迷蝴蝶,今夜,你似乎迷上梅花了呢?”
半月弯故作惶恐地转身,头也不抬,便在雪地上跪了下去,“奴婢不知皇上驾临,奴婢万死。”
“为何见到朕,便总是想到死?喔,也对,这兰陵殿的主子前前后后死了十三位之多,你会如此看朕,也是必然。”他似笑非笑地开口,却惹得半月弯心中一紧。
难道他察觉到什么了吗?为何会深夜来此,还说出如此奇怪的话语?
她深深地弯下腰去,整张脸都快贴到了地面上的积雪,“皇上,奴婢嘴笨,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在锦宫五年,死的妃子又何止十三位。今夜,是她的错也好,不是她的错也好,只要招惹到他,那么,离死也就不远了。即便她心中厌恶向他卑躬屈膝,却也只能审时度势,小心翼翼地说着每一句话。
卿夜微眯起凤眼,再一次死盯着她头上颤动不已的珠花,似笑非笑地问:“你句句不离死,句句不离罪,可为何朕一点也感觉不到你的害怕和你的不安呢?”
“皇上,奴婢惶恐。”
“惶恐?呵呵,既不怕朕,为何刻意如此表现?”他的话语那样轻盈,却让半月弯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紧张。难道,他真的发现了什么吗?还是仅仅只是在试探自己?
她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半趴在雪地之上,卑微地低着头。
他望着她头顶上的珠花半晌,却再等不到她的只言片语。
若说君卿夜不怒,倒也不是,只是,对于半月弯,他是好奇多过于怒气,虽然她嘴上说惶恐,可她的表现,却让他感到新奇。在锦宫,每个女人对他都是唯唯诺诺,就算是当年他最宠爱的萱妃,对他也是一味的温柔体贴。
可眼前女子,却给人一种浑身是刺的感觉,明明近在眼前,但仿佛又远在天边;明明看得真切,却独独不懂她令人心颤的眼神。是的,那是一种极为特别的眼神,不敬、不怕,不冷、不热,似乎自己在她眼中,竟似无物。
他已习惯了被人高高捧在天上,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倒真是头一回,他越发地想要了解她。
雪,仍在簌簌地落着,连她头顶的珠花上,都沾染了几片雪花,可她的动作仍旧那样恭敬,虽然因为长时间地保持下弯的姿势而有些打战,但她仍旧没有开口求饶。
终于,他微微笑了,但说出口的话,却令人感到异常冰冷。
“你既然钟qíng于跪坐雪地,那朕就成全你,不至明晨,不许起身,否则,死!”
他最爱说的一个字,莫过于“死”。很多时候,半月弯都觉得他是热衷于这个字的,但这一刻,听到这句话,她反而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