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莺时也自己醒了,跟在她后头往外去。经过曲鹤鸣身边时听他小声说:“你要死了就是报了大恩。”
云意抬腿往他身上狠踹一脚,比着口型骂,“滚你妈的蛋。”
曲鹤鸣跳起来,“嘿!嘴还挺脏!”又拉上陆晋,“你听见没有,死丫头让我滚你妈的蛋。”
云意懒得与他纠缠,快步去了,陆晋无奈道,“她还是个孩子,你收敛着点,捧高踩低不是君子所为。”
“行啊,陆晋,人掉两滴眼泪装装可怜,你还真吃这一套?图不找了,人也不要了?回去怎么jiāo差?”
陆晋却道:“她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我这一生都在为他人抬轿做嫁衣。她问我甘不甘心,我没应声。”
曲鹤鸣问:“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分崩离析,你究竟什么打算?”
他笑一笑,望着雨后初晴的夜空,低声道:“人活着,总要搏一回。”
第二日云意换一身男装,与陆晋在渡口作别。她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雨过天青色直裰,腰间缀玉色丝绦,捏一柄火葵扇,加之眉眼俊俏,恰恰是个少年公子,风流蹁跹。
朝陆晋抱拳道:“经此一别恐再无相聚之期,二爷大义,某谨记于心,来日必当相报。”
陆晋动作迟疑,显然还有些不惯,亦然拱手说:“路上艰险,殿……公子珍重。”
这就该上船,然而她朝陆晋眨眨眼,再勾勾手,神神秘秘地说:“最后送您一句话,那个曲鹤鸣目露yín光,定有所图,二爷……您要当心呐。”
陆晋露出一个“我懂了”的眼神,切切道:“谢殿下提点。”
云意满意地点点头,末了装装样子真拍他肩膀,费了老大力气,到了他身上也就挠挠痒,一丝不动。
“二爷保重。”
“公子一路顺风。”
她念叨着,“顺什么风呀,这光景顺着风要被chuī到河套去。”啰啰嗦嗦的,倒也成了真。
两人各自启程,到半路查gān自领了一路人向西而行,陆晋与曲鹤鸣另带一队快马折返,沿着渡口栈道往南,至狭窄处,很快见到河中飘摇的渡船。
曲鹤鸣闲来多问:“临走那死丫头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目光yín邪,迟早要对我下手,让我当心。”
“死丫头片子,谁救她谁他妈是孙子!”
陆晋看过来,目光平和,然而曲鹤鸣却怕了,说出来的话又给吞回去,“我救她,二爷岸上等。”
☆、落水
第十六章落水
“来了——”仿佛是陆晋这一声警告给了对方号令,河水翻涌,猛然间船底钻出一群黑衣“水鬼”,一个个飞似的上了船顶,船员跑得没影,船内外乱得不可开jiāo,也就在这时,两处高地飞来铁索,锁钩扣住船栏,绳索固定在两岸大树,两处使力,生生将渡船定死在江面。
齐颜卫便顺着绳索滑行至甲板,刀剑相接,转眼间已占上风。陆晋仍在岸上观望,曲鹤鸣甫一落脚就往船舱里去,一面躲闪打斗一面高喊,“顾云意,你个死丫头你躲哪儿去了!给老子出来!”
迎面撞上一彪形大汉举刀就砍,他横出剑来格挡,身后留下空白,好不容易用藏在腰间的匕首解决了敌手,后脑勺却猛地挨了一下,回头看,一只大肚咸菜坛子滚滚滚滚到脚下,再看衣柜后头就藏着他这辈子最恨的一张脸,“顾云意你长本事了啊,能舞得动菜坛子了都!今儿想死这儿是不是?出来!”
然而云意根本不买账,“得了吧,在我跟前装什么好人,你来难道不是为了那张破图?”
曲鹤鸣气红了一张脸,恰巧这时船体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晃,他没时间废话,一把抓了人就往外跑,“那群王八蛋开始凿船了,这河段急流湍涌,沾了水就是个死,快走!”
出了船舱还有不怕死的以命相抵,不急着逃生全都留下来与他抢人,眼下看来对方又有增援,以寡敌众又带着个负累,他并无胜算。生死攸关之时居然把顾云意推出去挡刀,心想他们要的就是活口,因此推她出去绝无闪失。不想对方一时收不住势,眼看三尺余长的倭刀就要剖开她腰腹,她这时候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晓得闭上眼等死。
怎奈她命大,手上一沉,一颗新鲜热辣的头颅落到她怀里,是方才那黑衣人,脑袋搬家仍旧睁着铜陵一般的眼睛,透着沉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