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惶然疾步出门,近乎无意识地狂奔起来,不顾颢在后面的呼喊,脑中大片空白,只反复茫然默念着那阕词:恻恻深寒盈碧袖,懒顾流年,烟逝huáng昏后。曼挽暗香人病酒,三chūn不解新来瘦……
他经常骂她、打她、折磨她,可是同时也在用心关注着她、关心着她,他能为她感觉到chūn寒,体会到她懒顾流年烟逝的无奈,更怜惜着她不时增添的新来瘦,可是他却习惯将这一切深深掩埋,拉出一幅冷漠的表qíng对她,生怕她觉察到他依然爱她……
她一路跑着,间或有人拦住她问:“王妃想去哪里?”她只答说:“我要出去,怎样出去……”
那些人见她神色有异,都不敢答,她便不顾,继续跑下去。
不知这样跑了多久,跑得气喘不已、足乏力竭,可仍没有找到出宫的路,她依然不停,qiáng撑着继续前行。忽然听见身后有马蹄声传来,须臾已至身边。马上那人俯身一揽便把她抱上了马,她一惊,挣扎着一回头,却发现是颢,她凄然问道:“你要带我回去么?”
颢摇头道:“我带你去看他。”然后将她搂至怀中坐稳,再策马朝宫外驰去。
到了相府门前下马后,庞荻径直疾步进府。守门的奴仆见是她大感惊喜,忙唤:“少夫……”剩个“人”字还未出口便看清了她身后的岐王,立即改口问道:“王妃怎么今日便回门?”
庞荻不理他,急急地朝王雱房间走去。好不容易走到后推门一看,却发现房中空空如也,没半个人影。一惊之下便愣在那里,后感觉到有人走进,一转头看见的却是颢。
“颢,”她凄惶无助地说:“他不见了。”
“别着急,他可能是去别处了。”颢温言宽慰道。此时外面有两个丫鬟跑了过来,见是他们正yù请安,颢一摆手止住,直问:“你们公子呢?”
丫鬟答道:“公子昨晚在问星楼上少……王妃以前的房间歇息。”
庞荻立即出门前往问星楼。颢亦随之而去。
待上至楼上,刚好见到璇玑从房内出来,庞荻略松了口气,走过去问她:“公子在里面罢?”
璇玑冷冷望她一眼,道:“未满三朝,王妃不应今日回门。公子睡着了,王妃还是请回罢。”
庞荻见她口口声声叫她“王妃”,知道她刻意讥讽,自己也不好受,也不想跟她计较,只说:“我进去看他一眼便走。”
璇玑伸手一拦,庞荻却发现她手上拿着一件衣服,正是王雱昨日所穿那件,而上面竟染有斑斑血迹。
“这是他的血?”庞荻惊问。
璇玑默然不答。
庞荻推开她走进房内,目光匆匆一扫,便看见王雱静静地闭目躺在chuáng上。
她缓缓走过去在chuáng边坐下。只见他眉头微锁,似在忍受着某种痛楚,然而唇边却带着一丝宁和的笑意,五官还如以往那样,宛如刀削般好看,身上穿着一身新衣,脸上皮肤gān净光洁,像是刚洗拭过。
“雱。”她轻唤他一声,如意料中那样,没听见他的应答。
颢也走到chuáng前,垂首细看他。庞荻却站了起来,拉着颢轻声道:“他睡着了,我们不要打扰他,我们回去罢。”
颢见王雱虽似在沉睡,但面色泛青,神色异于常人,以手探去,发现早已没有了温度与气息。
遗词
“荻,”颢黯然对庞荻说:“他已经过世了。”
庞荻摇摇头,轻声说:“他是睡着了。睡得很沉,所以听不见我唤他,他可能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我们走,我们走……”
她一面怔忡地说着,紧抓住颢的手臂的手却不禁地颤动起来,脸色也瞬间苍白如纸。
颢忙揽住她的肩,再看看躺着的雱,qiáng压住阵阵袭来的酸楚与感伤,最后点头对她说:“好,我先送你回去。”
刚走两步,却见璇玑直直地朝庞荻走来,盯着她说:“王妃,公子是昨晚过世的。”
“不,他没有死!”庞荻道,然后喃喃说着:“他怎么会死呢?他昨天还那么神采奕奕地跟我说话,为我唱《桃夭》,他说他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说我霸道,觉得他离开我必须活不下去才对……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他怎么会忽然死了呢?”她越说声音越小,身体也逐渐瘫软下来,颢立即扶她到一旁椅子中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