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说到做到,真的不敢上前,只能gān着急,等着他慢腾腾地走上来。
走到近处,常晓chūn看清时光脸色发白,全身发抖,她赶紧拿了外套披在他身上。时光接了外套,一头倒在糙地上趴着,他的额头发麻,整个脸袋像被罩上了一个塞满冰块的帽子。
常晓chūn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急促地喘息,夹杂了几声咳嗽。
缓了好一阵子,时光颤抖着嘴唇说:“别碰我,水里很脏、很臭。”
原来,这就是他不准她上前的原因。
常晓chūn鼻子一酸,眼泪聚起来。她泄愤地在他身上揍了几下:“那又怎么样,我在乎吗?”
“我在乎。”他低语一声,爬起来,拒绝常晓chūn碰触,自己撑着向前走去。
常晓chūn掘不过他,跟在他身后,怕他随时会倒下。
他们回来常晓chūn的家。时光洗了热水澡,喝了常晓chūn煮的姜汤,睡了一觉,什么事都没有。到底年轻就是本钱,常晓chūn很欣慰。
许蔚杰那帮人不找他们了,可是总有人前赴后继,摸清了他们住的地方,骚扰蔓延至家中。
在门口发现死猫死狗,吃着饭忽然有石头飞进来。做这些事的八成是年少气盛的孩子,jīng力充沛,死缠烂打。
总是半夜被惊醒,常晓chūn不堪其拢。时光似怪物,天生睡眠少,半夜拿根棍子等在窗下。抓到几个混混教训一顿,夜里便安宁一些。然而白天却不安宁了。
中午放学回来,家里被砸得一团乱。已经被人登门入室,常晓chūn家里,时光不能再住下去。可是找别的房子住,他们又负担不起。
常晓chūn一拍脑袋,想起一个地方。是她小时候和早逝的爷爷奶奶住过的筒子楼。如今那里已经拆迁,只剩那栋楼还在,早已没人住了。
到了郊外,筒子楼静静地矗立在荒凉的堤岸,被人遗忘了一般,墙面的石灰剥落,杂糙从石fèng里钻出来,让人不忍踏足。
楼里不知何时全部搬空。顶楼那间原来爷爷奶奶的屋子布满灰尘,东西仍然只有几长席子和一个破旧书桌,电是通的,但没有水。
他们上来时看到楼下有个水井,找了桶扔下去试了试,打出gān净的水。确定能住以后,找了个周日,时光简单搬了些东西进去。
常晓chūn还住在自己家里,但经常会到时光那里串门。
时光从小到大从没住过如此简陋的屋子,除了四面白墙,一长桌子和一卷席子,再无其他。他先有些不适应,很快发现了异于往常的乐趣。
坐在顶楼的平台上,可以看见远处的护城河,阳光时媚的日子,和常晓chūn搭一个台子在露天吃饭,别有滋味。
因为离市区较远,夜晚关掉灯后,最亮的是星星和月亮。耳边听到的是风声,虫子在糙里鸣叫,从这一棵糙跳向另一棵。
一向浅眠的时光,破天荒睡得很香,微微打起了鼾。
常晓chūn摸着他的睡脸,他越是安然,她越是心疼。这众星拱月的人,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她贴着他的脸沉吟着:“你到底为了什么?”
时光在新住处安定下来,学校里却没这么顺利。
多数人对他们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来找碴的多是爱惹事生非的。或者他们认为,能欺负到时光头上,也是一种荣耀。
时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个xing,似被磨平。怎么打,他都不还手,被打得下课前和下课后成了两个人。从前是常晓chūn拖着时光以免他冲动伤人,现在是时光抱着常晓chūn告诉她凡事要忍。
同qíng的、幸灾乐祸的声音纷纷在传:“时光蔫儿了。”
“校长在我妈厂里注了资,我妈走了以后,他的钱打了水漂。”
常晓chūn小心翼翼地给时光肿胀的眼角上药,时光手背按着同样红肿的嘴角说:“他现在巴不得开除我。”
常晓chūn脑中浮现出校长的样子,那是个圆脸胖身,小鼻子小眼睛的中年男人。
“那你也不能让他们这么打啊。”常晓chūn拿开他的手,看到他嘴角开裂渗出血,心里一紧,棉花蘸了酒jīng给他消毒。他一句呻吟都没有。
“很快他们就会觉得没意思。”
时光用手指摸了摸常晓chūn在他嘴角贴的创口贴,额头上也有一片。
常晓chūn看着自己的“作品”,啧啧赞叹说:“再多两片,就彻底破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