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_作者:静江(57)

2017-04-24 静江

  不知是不是那日昏倒后梦到了娘的缘故,其后的很长一段日子,每当合上眼,我都会梦见娘。

  梦的开头,总是跟着娘去摘茶采药,踏着青山、哼着歌谣,娘在和煦的chūn风中回头向我温柔地微笑。

  可接下来,总是会狂风骤起,尖锐的风呼啸着将一切刮走,并在空中狂嗥狞笑、怒吼哀号。

  这风,总会将我卷回到娘死的那晚,乱兵从山神庙外涌进来,娘将我推到gān枯的水井中,可她还没来得及跳下来,乱兵已冲入后院。

  我很清晰地听见刀刃自娘脖间划过的声音,听见娘趴在水井边缘,轻轻地唤了声:“窈娘---”

  娘的血,也一滴滴,滴在我的脸上、手上、身上------

  这血,浸透了我的骨头,浸得我如同被一张血网包住了,无论怎么挣也挣不开。我拼力挣扎,然后----

  拼力坐起,满头大汗。

  在这噩梦的折磨下,我的脸一天天消瘦下去。

  狐狸送了很多补品过来,老七也每天出去打点野味给我补身子,屈大叔更是每天煎汤熬药,我都不多说一个字,很顺从地吃下去。

  可我的脸还是一天比一天瘦。屈大叔说这是孩子在体内吃得太过、耗费了母亲元气的原因,却也别无办法可想。

  山间寒意渐重,这日我推开窗,见山峦似被涂上了一层huáng色,算了算日子,竟已是中秋。

  木窗遥遥对着一棵银杏树,树叶在夕阳下闪着淡淡的金光,秋风微拂,一片银杏叶悄然下堕,在空中飘转回旋,又轻轻落在一个人的肩头。

  那是狐狸,他系着青色披风,颀长的身形比银杏树还要挺直,他似是往小木屋看了一眼,又转头问了屈大叔一句话。

  从他的口形,我依稀可以分辨出这句话。

  “真的再没有办法可想?”

  屈大叔似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摇着头走开。狐狸仍在银杏树下负手而立,神qíng似乎有些沉郁。

  我正遥遥看着,他微微抬头,眼神向小木屋扫过来,我急忙从窗前闪开,过得一阵再往外看,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也难怪狐狸显得心事重重,虽然现在jī公寨名义上还是由我这个大嫂和五位寨主共同当家,但自从平定三寨主作乱后,寨中事务基本上都由他一人决断。

  jī公寨自剿灭huáng家寨后声名大振,狐狸与江文略划地为盟,huáng家寨归入jī公寨,而洛郡则并入永嘉军。双方以huáng家寨为界,jī公寨向西、永嘉军向东,并约定永远亲如兄弟,互助互援。

  这样一来,双方都再无后顾之忧,倒也算是双赢之举。

  与huáng家寨一战及后来的三寨主作乱,令jī公寨大伤元气,但声名大振后,来投奔的人马越来越多,山寨规模日益扩大。为免有新进寨的人不守规矩,惊吓到我,狐狸特命人在小木屋外做了两道栅栏,并命阿聪阿金日夜看守。

  他很忙,再也没有约我去山顶赏月chuī笛,也很少来小木屋,即使来了,也只是匆匆地问两句,放下补品就走。

  我总觉得自内乱那夜之后,他似乎在刻意地疏远我。也是,不需再用我肚中孩子的名义来压制二三寨主,豹子头大仇已报、入土为安,他也不必再对我那般尊敬。

  可这夜,狐狸却来敲我的门。

  阿金阿聪抬着竹滑竿站在他身后,我也没多问,坐上滑竿,随着狐狸上了山顶。

  山顶的巨石旁,不知何时竟建了一座小小的竹亭。竹亭如展翼之鹰,又似临波之荷,秀雅中不失气势,亭上有匾,刻着“云池”二字。

  亭侧书着一副楹联:雨来天地青,瑶舞静月白。

  阿金阿聪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去,只余我站在亭中,与狐狸静静对望。

  “大嫂。”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

  我却觉腿有些软,摸到竹椅中坐下,狐狸解下披风,披在我身上。我拢着披风,遥外亭角外悬挂着的一轮圆月,低声道:“多谢六叔。”

  狐狸在我身边的栏杆上坐下,隔了许久,道:“大嫂,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jī公寨?”

  我无言以答。

  他却不需我回答,续道:“屈大叔说你积郁很深,若再不放开心怀,不但孩子保不住,只怕------”

  我的眼神似要穿透这无边无垠的夜空,喃喃道:“我想回家------”

  狐狸叹了口气,道:“大嫂,你可知道,上个月,陈和尚与张进忠两军在洪河决战,张进忠兵败退守洪安,坚守了半个多月,还she杀了陈和尚的三弟。陈和尚大怒,攻下洪安后下令屠城,并放了一把大火,洪安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