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好复杂,我听不太懂。」
他浅笑。「简单的说,当这些髓鞘被破坏之后,神经讯号的传导就会变慢,甚至停止,然后出现不同症状,而这些症状是因人而异的,一般多发生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女xing比例又高出男xing两倍,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为求保险起见,最好也去检查一下。」
说完,他起身倒水,顺口问:「怎么?你认识的人有这方面的困扰吗?我唯一能给的建议,就是叫病人的亲友多陪陪他吧,目前为止,多发xing硬化症的成因还不清楚,所以至今尚未研发出能根治的办法,gān扰素算是目前经临chuáng研究证实,可以延缓恶化的有效药物,也就是说--」他摇摇头,给了她一记「懂了吧」的眼神。
「会……会死?!」是这样吗?她吓到了。
沉瀚宇点头。「失明、残废,甚至于死亡,都有可能。」
「那……」她yù言又止,思忖着,她该说吗?见不到亲人最后一面,应该会很难过吧?!
他喝了口水,停下来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先生在台湾的妹妹……」
一不留神,水杯掉落地面,尖锐的瓷器碎裂声,划过惶然跳动的心。他弯身去捡,怔忡抬眸。「晴?」
「对,好象是这个名字,那天打扫时,听到太太在讲越洋电话,好象就是说硬化症,还有那个叫什么晴的女孩……」
雪白的瓷器碎片染上殷红,艳色血河顺着掌心往下滑,汇成弯流,一滴、两滴。……
三之五 永恒
这是一个名为「回忆」的展览。
一展出便造成轰动,掳获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心,站在每一幅画前,每一个人都屏息着,被画中所流露的qiáng烈qíng感震慑,没人舍得移目。
从年幼时,杨桃树下捧着书本的沈静男孩和他怀中恬然安睡的女孩;到少年时,斜雨窗下并着肩,温柔俊秀的少年与纯qíng无邪的小小少女,没有人会怀疑,画中男女有多么深厚的感qíng。
有时,也看得见稍稍年长的妇人与男子穿梭其间,威严的面容,慈祥的眼神……像是一部成长记录片,记录着最幸福的年少时光。
一名没没无闻的年轻画者,一夕之间备受瞩目,各大报艺文版争相报导,将其誉为最有潜力的明日之星。
这是一个成功的画展,同时,也是最深qíng的画展。
在画展展出的第六天,一名男子伫立在某张画前,整整三个小时。
画中,绘出男子的侧影,迎着光,模糊的轮廓隐约勾勒出绝俊容颜,半敛的眼眉,藏住深潭里的沉晦心事,身处阳光中,背景却是一片黑暗。
矛盾,却也qiáng烈。
那张画名为「光与影」。
画名之下的简介,只写了几行娟秀的字体--光与影 昼与夜 潺潺流光的轮替男与女 生与死 爱qíng天平的两端天堂 地狱 永不jiāo集的
你和我男子沉然而立,良久、良久--
没有人留意到,两颗清泪悄悄自他的眼角滑落。
病房的门轻轻开启,chuáng上安睡的女孩立刻醒来。
「看护小姐,是你回来了吗?」
来人一步步轻缓地走上前,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在她眼前轻晃了两下,锁不住焦距,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来。
怕自己会控制不住qíng绪,他压抑地转过身,用颤抖的双手,将带来的花cha上。
「我闻到野姜花的香味了。你终于买对一次花束,我很喜欢野姜花的香味哦!」她浅笑,下意识地伸手抚向胸前,触不到本该存在的东西,笑意一收,她惊慌地摸索。「看护小姐,麻烦你帮我找找看,我挂在身上的那条链子不晓得掉到哪里去了,那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它--」
他回眸,目光搜寻到落在枕边的炼坠,拾起放回她手中。
她抚触着坠饰的轮廓,收进掌心,然后松了口气,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这么宝贝这条链子,它看起来价值不高。其实你错了,它对我来说,意义等同于生命,因为这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送的,是他爱过我的见证。他长得很帅哦,如果你见过他,就不会老是问我,像齐先生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我不接受他了。生命中有了他,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对任何男人动心。」
「可是,我把他赶走了。我说,我不需要他了;我说,我要重新开始;我说,他的存在会阻碍我得到幸福……其实,那些全都是骗他的,我只是想放他自由,失去他之后,我生命中已经没有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