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晔表qíng痛楚地看了她一眼,幽然叹了口气。
从张开网到此刻,一切都再顺利不过,没有任何人让他失望,而今,所有的障碍都已铲除,可他却没有丝毫的轻松感。
那日去匡府拜见匡丞相,察觉老人只为气愤和寒心不愿与别人见面,并不是不问政事。他轻轻带过这一年多来在洛阳的行动,暗示将要发生的朝中变化。
久经官场的匡丞相一下就明白了,连夜就联络上朝中稍有些正气却惧于权威的大臣,密切注意司马衷与于元帅的一举一动,那天晚上的举事成功,只不过是借他们之手除去司马炎的一个障眼法,其他所谓的四门得手,宫门大开,都是预先设置好的,只是司马衷之辈没有发现罢了。
他不被承受骂名,名正言顺、顺理成章,接受百官与天下子民的拥戴,即将得到这大晋朝的天下了。
这是十年来,一次次计划、一次次忍耐、努力得到的最好结果。
士兵们抬着一具具血ròu模糊的尸体,司马炎双眼大睁,死状极其恐惧。一直让他心怀愧疚的匡似画仍呆呆抱着稽绍,任何人都不得挪动。
他不知她何时与稽绍相恋,但似乎用qíng很深很深,而他的手下却误杀了稽绍。
看着这一切,他还有什么开心可言?千姿在楼外楼等着,他如何对千姿说,他要做皇上,但你的哥哥却在混战中被误杀了。
不是身体的惧怕,而是心灵的惊恐密密实实地把他瞬刻罩住了,他突然迈不开步,浑身打颤,一点也不敢向前。
东方泛上几缕鱼肚白,天,就快亮了。
第四十七章,千帆过尽 (一)
洛阳的晚秋寒意bī人,凄厉的寒风不时从窗边呼啸而过,听得人心惊胆跳。
楼外楼的侍女体贴地在千姿的房内加了火盆,又用棉被温着茶,三餐都是送到屋中,她就可以不用出门,也就感觉不到深秋的萧索。
大哥食言了,千姿目光幽幽转向卧榻,他昨夜没有回,今夜依然没有回。这几夜听惯了他平静的鼻息,一个人怎么也睡不好。
楼外楼对外贴了告示,说装修暂停营业,大门关得实实的。楼中除了几位侍候的侍女和伙计,其他人都不在,静得令人害怕。
什么消息都没有,她有次走到露台上看着楼下的街道,店铺林立,行人懒散地在街头游dàng,与往日没有什么二样。山府和阮府也没有人过来,哥哥也不知有没有远行?
她就象陷在了一个孤岛上,与世隔绝了。
街上的更夫刚敲了四更,仍没有睡意。千姿有些心神不宁,拿了经书轻轻吟诵,也不能平静。等侍女离开时,她悄然掀开琴架上的布幔,轻抚着琴身,闭上眼,试着用四指拨琴,泪默默地打在古琴身上,弦不成弦,调不成调。
她真的坐不住了,找了件披风,开了门,外面漆黑一片,风瑟瑟地扑面而来,她轻颤了一下。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你刚刚才病愈呀!”侍女着急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她的门外竟然有人守夜,真是意外。
“不打紧,这件披风暖得很。”千姿目光忧郁地看着夜色,“你们公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侍女皱紧眉头,伸手拉住千姿的手臂,态度qiáng硬地将她拉进屋内,把炉火拨亮。“小姐,公子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你千万要多保重。”
千姿面无表qíng将披风解下,然后将冰凉的手靠向火烤着。
“我想天亮后,一定会有消息回来的,小姐不要着急,要相信我们公子。”
“嗯!”千姿点头,她其实不是太为大哥担心的,她心中忧虑的是哥哥,还有山月姐,十多年的感qíng呀!
人为何那么擅变呢?
哥哥从来都是温厚正直的谦谦君子,守诺重义,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女子而xingqíng大变呢?她想自已永远也弄不懂了。
那位倾城美女,先是大哥深恋,然后是皇上横刀夺爱,现在是哥哥神魂颠倒,她有些想埋怨她,可她就是埋怨不出口。
心微微的疼,眼皮拼命地跳个不停。
“怦,咣当!”黑夜里,忽然传来几声巨响,听得人心惊ròu跳。
千姿惊愕地打开门,又是两声碗碟摔地的破碎声,定神一听,声音是从大哥的屋内传来的。
她拎起裙摆,就向房间奔去。
“小姐,不要!”侍女伸手想拉住她,她避开,也只隔了几个房间,门没有闩住,她一下就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