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需要点灯吗?”落痕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轻声问。
“不要,你出去,我要静一静。”匡似画面无表qíng地回答。
落痕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又悄悄退了出来。门外,正碰见御膳房送晚膳的宫女走进阁内,她轻轻摇摇手,宫女把食盒放下,小声问,“又闹别扭了吗?”
落痕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走到莲池边,轻怨道:“也不知怎么了,闷声坐着,一言不发。”
“唉,”宫女同qíng地叹了口气,“她一个丞相千金,也和咱们一样,要在这宫中枯老。”
“是她自已选择的。”落痕静默半响,嘀咕道。
“真的,她有机会出宫吗?”宫女眼中露出羡慕。
“嗯,皇上恩允她回丞相府,但她不愿。”
“落痕姐,说到皇上呀,宫中都在传,皇上至今未婚,是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很美很聪明,是皇上在金陵时认识的,皇上深爱着她,但因为她还小,皇上空了整个后宫,只为等她长大,哇,听得我都想流泪,皇上真的太痴qíng了,要是我是那个女子,会幸福得死掉的。”宫女双手合十,夸张地闭上眼。
“喂,你小点声,”落痕紧张地看看四周,“御膳房没有别的事吗?”
“呵,当然有啦!”小宫女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我走了,落痕姐。”
“嗯!”
落痕拿起食盒,刚想去侧厅,突听到室内“咣当”几声巨响,吓得身子一颤,忙冲进去。
匡似画附近能够得着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帐幔也被撕碎了,她神qíng激动,满脸泪水,几乎是嘶吼着,“骗子,全都是骗子。”
“娘娘!”落痕呼吸无法顺畅。
“你们统统骗我,骗我!”她仰头大笑,笑得狂,笑得凄凉,“我怎么那样傻,以为他是不得已,原来是早有新爱,我早该知道的。”
落痕手足无措地站着,“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嘴角流出一缕血丝,她悲绝地止住泪,神色冷漠,“我只是醒悟了,彻彻底底醒了。”
第六十六章,此恨无数 (三)
又近年尾。彻骨的寒风从走廊chuī入,轻dàng着房内的柔纱,chuī拂着山月身上素白的棉裙,chuī乱了她散在肩上的长发。
窗外映着山谷的夜色,高悬的月亮洒落了凝立她一身洁美的银光,她微微叹了一声。时光好快,来稽宅二年有余了,白日娘亲过来看她,言下暗示明年秋日要接她回府。她三年守陵期已满,再无理由留下。
可是她如何舍下稽哥哥轻身而去呢?
习惯了山涧的溪流,习惯了山谷的幽静,习惯稽宅的清雅,习惯对着稽哥哥的墓喃喃絮语,甚至还习惯清晨起chuáng对面木屋立着那位侍卫微笑的问候。她至今都不知他的姓名,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黝黑面容衬着洁白的牙齿。她知道皇上派了几位侍卫在此护陵,其他几个有时在有时不在,但那位似乎日日都在。清晨他站在屋后眺望着这边,然后会看到他在院中练武,那身姿英武俊秀。晚上他又会黯然站在路边,默默注视着山坡上稽哥哥的墓碑。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无论刮风下雨,从不改变。他,比日轮还要守时。
她有时会不免好奇,他是不是稽哥哥的故人呢?一个只是为完成任务的侍卫是不会象他这样的。
出于羞涩,她没有好意思开口问过,但偶尔站在院中,刚好对视他的目光,会轻笑点头,这时,他会很不自然地目光闪躲。
她有些发笑,虽然高高大大,但xingqíng却很憨厚。
这世上总是善良的人多,因为有了这些侍卫,爹娘才放心她居住在稽宅。她也很感谢这些虽然出于使命不得不在此的侍卫,他们让她的生活不孤单。
近八百个日子,她已和山谷的一切融在一起,如果离开,她能行吗?
爹爹试探着想让她这个年回去过,她婉拒了。越是年节,越是应和稽哥哥一起。他走得那么早,她都没什么和他好好享受过甜美的时光,现在,更不能丢他一人在此。听说死了的人,要辛苦三年才可以和yīn间的家人团聚,稽哥哥独自在那边该多孤独呀!
还有千姿,如果回来过年,这里没有人,她会多难过。
山月一想到千姿,心就发酸,她比自已还小,却孤单地在外流làng,好可怜!她自小就失去双亲,现在又没有了兄长,与她相比,自已实在太幸福了。可千姿多坚qiáng呀,淡雅如风,不忧形于色,乖巧懂事,惹人爱怜。不然阮大哥也不会恋她入骨,可惜他们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