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晔扬扬眉,笑了,“各位多虑,马某是生意人,但也爱慕有才之士,和诸位聊聊三皇五岳,三经五典,也是快事一桩。做人何必太过权衡利益得失?来,来,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终于开颜畅饮。阮湛之虽声色不动,心中却暗为一惊,这马先生深不可测哦。别看在座的个个以清官自许,但都是一群读书的迂人,顶着孔夫子的旗帜,满口仁义道德,但只会读死书,什么用都没有。
请一群迂人来谈风弄雅,这么简单?
他不是愿多思的人,随xing惯了,摇落思绪,举起筷,“吃,吃,这菜真的不错。”自进厅以来,他形容举止都是懒洋洋的,此时这话说得没有半分文绉绉的做作,仿若马晔的好客原是天经地义。
别人都知他是xingqíng中人,也不以为怪,各自敬酒说笑。
“其实自稽学士故逝后,如今文人们已很少聚会吟颂了。”座中一位大臣长叹一声,“这么多年,我们好象是第一次一起吃饭。”
“是啊,是啊!”众人连声符合。“虽然皇上开了太学院,让阮公子教授诸生,但对文人还是很猜忌,古就有秦始皇焚书坑儒,唉,文路艰难呀!书中自有huáng金屋,其实是书中自有牢狱灾啊!”
“那诸位何必反其道而行之呢?”阮湛讥讽一笑。
“勿以善小而不为,忽以恶小而为之。阮公子,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了,孔子云,万事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们这些孔先生的门生,不会因为别人的猜忌就退缩,腹有诗书气自华,虽不得皇上重视,但我们自重、自珍、自惜,也便不会rǔ没孔先生的圣名了。”
阮湛之微怔,也觉失言,站起身,“晚辈惭愧,各位品格飘逸,是我错会意了。我罚酒一杯。”说完,端起杯,一饮而尽。
“不怪,公子博学多才,不拘小节,为文人中的凯模,我等敬佩。”众臣见惯他清傲,这样的说语,有些受宠若惊,不敢拘理,应qíng饮下杯中之酒。
山涛轻叹,湛之这孩子比绍儿圆滑,识得轻重曲折,又不失气度,绍儿太过忠厚,侧目看向稽绍,他今日沉默得有些过头,一席间,唯他心不正焉。疑他在担心千姿进宫一事,夹了两筷菜,放在他盘中,宽慰地拍拍他的肩。
稽绍努力笑笑。
马晔含笑看着眼前一切,清风朗月般的笑容,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侍女捧上清蒸的白银鱼,只见雪白的鱼ròu间一丝丝脂肪却更是白得醒目,入口之时脂肪地舌间融代,其鲜美醇厚,可谓天下无朋。
“美食,美食!”众人正由此说起此鱼的来由,厅门轻轻一推,季千姿落落大方从外进来。
盈盈冲大家一施礼。
众臣讶异这女子绝丽清尘的大气,眉宇间隐约故人,不由愕然站起。
稽绍慌忙介绍,“小妹千姿,刚从外地回洛阳。”
“听说众位长辈在此小酌,千姿不敢疏礼,特来问候。”浅浅道个万福,秀眉带笑,站在兄长身边。
“是季小姐!”众臣莫不激动,亲切问,“都这么大了,怪不得有故人之感,你也在这里吃饭吗?”
“不,我受马先生照顾,住在这楼中。”清澈的水眸尊敬地扫过马晔的面容,笑着说。
“喔!”众人对视,偷眼看那坐着不动的马先生,暗道,照顾贤良之后,能让季小姐住此,jiāoqíng不一般,心下对这马先生不由又尊重几分。
“季小姐,有空去我府中住几日,我家夫人对稽学士、稽夫人一直崇敬万分。”稽绍入朝为官,众臣理解,但与其父xingqíng相差迥异,众人不免失望。今日一见这季小姐,有其父风范,仰慕之qíng油然而生,个个不竟争着相邀。
阮湛之对这样的qíng景,见怪不怪,温柔地看着她淡笑地婉拒。
马晔笑得有些冷。
“季姿不打扰众位长辈,请慢饮,千姿告辞。”
来如chūn风不多时,去如浮云无觅处。众人还没从兴奋中苏醒,小女子已掩门而去。
“唉,时光飞快呀,当年小女孩都成大姑娘,可怜幼失慈爱。”唏嘘不已。
“诸位,马某还要到前面照看下,先行一步。”马晔合起折扇,欠欠身。
“请便,请便。”众人已觉熟识,笑语点头。
黑幕四临,正是楼外楼忙碌之时。后院中悄无一人,季千姿独自站在井边chuī着风,手上折了支柳枝,摇晃着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