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yù再问个缘由,奶娘们什么都说不出了。刘公公急得眉心乱跳,抱着世子在宫中团团打转,不时趴到窗外,对外张望,黑漆的夜清冷无比,比往日还更寂静。
黑暗中,两个太监搀扶着一脸灰白的萧钧终于回宫了。怒火已逝,他心神俱裂,只有一具空壳还证明他活着。
看着一对壮观哭相的儿女,萧钧再次潸然泪下。爱怜地接过世子,咦,哭声瞬刻就停止了,世子伏在他的胸前,吮吸着他的龙袍,一脸恬静,他腾手再接过公主,小女孩象叹息一声,小手贴着他的腮,安然入睡。
寝宫终得一片安宁。
刘公公拭去一脸的细汗,奶娘们悄然退到一边。萧钧轻轻地走近龙榻,弯腰想把娃娃们放下。还没挨到chuáng,两个孩子齐心地一踢他的小肚,立刻又放声同唱。他吓得忙又把他们揽进怀里,陪着他们一起躺下,哭声哗然消逝。
可惜那能手巧绣的锦丝龙袍,落得一个做垫被的下场。
看着皇上这一刻的左拥右抱,刘公公想哭又想笑,从柜中拿过一条锦被,为爷仨盖上,自已则半蹲着一边,以便有个照应。
一对小儿女哭累了,小脸睡得嘟嘟的。世子额头间象他,嘴唇和下巴象梅清音,而公主,刘公公说象他的娘亲。怎么看,他们都是一对璧人,谁见了都会涌上满心的怜爱。她怎么就舍得丢下他们,丢下他呢?
“皇上!”刘公公用湿毛巾拭去皇上眼角的泪珠,低低地说:“老奴斗胆问下,中宫中刚刚有什么事发生吗?”
萧钧闭上眼,象不愿多说。那件事,他一点不愿张扬,再怎么样,他都不忍在皇后的头上按下一个私通的罪名,甚至他都没让侍卫去抓捕燕宇,甚至他都没有惩罚金花,他之所以关了门,只留他和她,就是给她一个清白的名声。她再如何伤他,他还是做不到绝qíng到底。
她伤他了吗?急怒攻心,他把恨意发挥得淋漓尽致,躺在这里,眼前闪过她哀求的眼神,他竟然特别地舍不得,此刻,冷宫中无火无烛,许久不住人,蛛丝网不知织成几重,那些含恨而逝的先皇妃嫔们会不会找上她,把她带走呢?
“刘公公!”萧钧侧过脸,急声说:“快,快让女官带些烛火去冷宫,让她今夜不要离去,好好守着皇后。”
“呃?”刘公公愣了一下,醒过神匆匆跑了出去。
睡梦中,世子咂咂小嘴,不知可是饿了。萧钧重重地叹息,抚摸着世子粉嫩的脸腮。如果他不看到那封信,那么音儿现在还在他的怀里,儿女们还有娘亲,他很幸福也很知足。如果能选择,他qíng愿被蒙在鼓里,做个痴痴的傻瓜,当她很爱他罢了。但老天让他发现了,他象被人迎面泼了一桶冰水,冷得绝然,所有的快乐在那一瞬全被抽走。
音儿好狠啊!她还说不是她写的,那封信也不是燕宇的,象她很懂他似的,他听了更加妒忌,火越烧越旺。但……脑中突地跳出的一个念头,他一下吓得手脚冰凉。如果真如她所讲,是别人的计,那么,那么……
她呆在冷宫,他孤夜难眠,儿女失依,这一切的错,都是他造成的?
萧钧用手猛拍脑门,直恨自已的冲动,事qíng应该查个水落石出,再惩罚不迟。
但那笔迹和用语习惯不象是别人所造,而且是二个人的,不可能,不可能。
他又黯然跌回枕中。
不想了,不能再想,他已觉得身子和大脑分成了两半。一个累得极点,一个却如观景般,一遍遍回放着他和音儿相识到今的点点滴滴。
相爱容易相守难,人心隔肚皮,世事难测又难为。皇帝又如何,一样被qíng所困,一样要长夜含泪到天明。
“娘娘,我们点个灯吧!”四十多岁的女官没有什么qíng绪地公事化说。
黑夜里,梅清音摇头,“你请回吧,我想一个人坐着。”
女官不回答好还是不好,无声地靠墙,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依着,不再讲话。
这是第二夜了。冷宫,残墙断垢,枯枝破窗,院墙却高耸,隔住了外面的繁华。一间稍完好的房屋就是居室了。睡chuáng上尘埃几寸,珠丝网结得可当蚊帐,靠墙的妆台上还有几盒不知谁留下的脂粉,香气早已跑尽,唯留点残红。
梅清音昨夜来到这边后,便一直端坐在chuáng侧,不言不笑,不恼不叹,木然地象坠入了一个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