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昨日留我在房里说话,言语之间隐隐露出了要和大妹妹家结亲的意思。”旁氏接了小丫鬟递上来的松柏绿织锦暗纹长袍,往站在大檀木架子穿衣镜前的海舅父身边走来。
海舅父将双臂一展,等着旁氏帮他更衣,不急不缓问道,“你怎么说?”
“我只说了些没用的,既没答应母亲,也没反驳母亲。”
海家老太太的张扬跋扈,比之花老太太更胜一筹。花老太太不过是气势bī人,可海老太太往往是无理取闹。海舅父对旁氏的处理方法,表示十分欣慰。
点了点头,道,“这样是极好的。只母亲,是个较真儿的,若她真动了结亲的心思,恐日后是要追究的。到时你又当如何?”
旁氏听闻,略有一些迟疑。目光小心的扫过海舅父波澜不惊的脸,将最后一颗扣子扣好,替海舅父平了平衣领,笑道,“老爷心中可有计较?”
海舅父架起胳膊,仔细瞧了瞧镜中的自己,又接了旁氏递上来的玫瑰香膏涂在有些发gān的手上,道,“内宅之事,向来都是你拿主意。”
海舅父将所有管家权力都jiāo给旁氏,从不过问。因旁氏是个懂得进退,明白道理的,也未曾给他添过什么乱子。纵然是儿女婚事上,她也是个极有远见的。
大儿子海靖泽因自幼体弱多病,又是独子颇受老太太的喜爱。他xing子懦弱,又爱耍小聪明,惯做一些偷jī摸狗之事。又没甚担当,读书不甚上进,好不容易中举之后,依然是不务正业,成日流连于花街柳巷,拈花惹糙。
他肆无忌惮,全仗着老太太在背后撑腰,眼看着就越发没了规矩。旁氏便将自己兄长的嫡次女,小旁氏聘了回来。那是个才qíng样貌处处出众的姑娘,又惯会说些花言巧语,管家又是一把好手。若非因生母早已去世,继母当家,恐也不能嫁给这个不成器的表哥。她一进门,旁氏便将大半的管家权力都给了她,她又惯会讨好老太太,对海靖泽也管束有方。一时间,海家上下宁静不少。
海舅父对于舅母旁氏在孩子择偶方面的远见是很信任的。
听了海舅父的言辞,旁氏知道他是对自己一百二十个信任,便也足了底气,道,“大妹夫不过是袭了一个五代而斩的爵位,如今到他这里正是第五代。他又不知上进,整日只知道cha科打诨,府上嫡出的大哥儿早夭,二哥儿又是个心不在仕途之上的làngdàng公子。唯一嫡出的姐儿也不过是嫁了一个眼瞧着就要落寞的勋贵世家,恐也是无甚作为。那些庶女们,又被大妹妹调教的畏畏缩缩,纵然是配我们庶出的沛哥儿也不甚妥帖。二妹夫宅心仁厚,处事谨慎又十分上进,今次也是步步高升,且又有荣昌侯府这样的母家,日后恐是前途无量。他们家的横哥儿为人踏实,读书又出类拔萃,年岁上和我们薇姐儿倒也相配。剩下的女孩们,年岁都小了些,怕我们沛哥儿是等不得她们及笄就得娶亲的。”
海舅父听了旁氏这番思路清明,又十分有道理的话,脸上渐渐露出欣慰之色。上前执了她的手,轻轻拍着。“你既想的明白,倒也不必我再多说什么。你心中有计较便是,母亲那里你不可忤逆,只我来想办法便是。”
虽是老夫老妻,但被海舅父这样一握手,旁氏海氏免不得有些心悸。慌忙掩盖了慌乱神色,又道,“母亲是个通透人,总该想着孩子们的前程。只……”
旁氏yù言又止,但海舅父明白她话中含义,便接口道,“母亲和花家老太太斗了一辈子,仍然没较出个高下,难免心中不平。今次,荣昌侯自圣上起兵之时便追随皇上,行事极有分寸,深得圣上信赖。荣昌侯府一时炙手可热,花老太太乃是荣昌侯嫡长姑母,眼看着身份地位又要压了母亲一头。她哪里肯咽得下这一口气。母亲纵然宠爱大妹妹,厌烦二妹妹不假,可这里面和花老太太怄气的分量也不轻。”
旁氏恍然大悟,点头复又露出疑惑神色,“当年花家老太太为了下嫁花老太爷不是早和娘家吵翻了?如今,这荣昌侯府纵然是东山再起,恐也和花老太太无甚关系。”
“怎么没关系?”海舅父挑了挑眉,“你不知道,当今的荣昌侯可不是老侯爷的嫡子。若非是花老太太这个姑母力保,哪里有他今日。荣昌侯是个重qíng重义的,一直对花老太太感激戴德。你当二妹夫如今平步青云是如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