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长风_作者:梁凤仪(26)

2017-04-05 梁凤仪

  “我相信我们要了解左先生的意思,相信他要的是jīng益求jīng。 希望我们去年18%的骄人增长,更进一步。”

  说完了这句话,有很短暂很短暂的空隙,谁都没有作声。

  很明显地,左思程没有立即附和韦子义的这个推论讲法,是令赛明军更心寒的。

  韦子义赶紧填补冷场,竟也不避嫌,硬塞左思程一句:

  “左先生,我说得对吗?”

  左思程脸上的笑意很朦胧,他说:

  “可以这么说的。不过,我们办事的宗旨是不记当年,只管今天与明天,非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可。”

  不记当年?

  赛明军凄然一笑,微垂着头,不再看左思程了。

  韦子义与赛明军退出左思程的办公室后,明军讷讷地:

  “韦总,到你房间去小坐一会好不好?”

  言下之意,是有事跟他磋商了。韦子义当然并不拒绝。

  坐下来后,赛明军yù言又止,根本都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倒是韦子义先开了腔:

  “我看新官上场,总有一种心理压力,要破旧立新,当发觉旧时成绩实在不错时,就要求再进一步,别无其他不善意的成分在内,我们大可放心。”

  赛明军真感谢韦子义,分明箭头是指着负责营业额的她而发的,身为上司非但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还一力承担,表示有福同享、有祸同当。“我们大可放心”这句话,用单数或双数讲出口来,是差得太远了。

  明军点了点头,只是一个肯定自己思维的动作,赞同韦子义的见解。她说:

  “韦总,我不想gān了!”

  “别傻,有什么大不了呢?只不过要求我们把预算提高。原来今年打算做一亿生意的,不就提升到一亿五千万为指标,努力gān去,如此而已。”

  当然,达不到预计的指标,没有人会被拉去打靶。

  不过,年底检核工作表现时,又叫人如何jiāo代了。

  “韦总,今年贸易局早已有数据显示,百货业正在衰退,有5%qiáng的生意跌幅,怎可能还做到上升40%呢,根本是天方夜谭!”

  “他或许是求胜心切,且为同业的一些资料数据刺激才着急,要我们额外催谷盈利。他之所以传召你,全为把这个宗旨表达出来,让我们放手gān去。”

  “他的那份同业数据,是从哪里来的?你有没有向他要副本来参考?”

  “没有。”韦子义摇头。

  “为什么呢?我们也得看到真凭实据,才有所依归。”

  “天下间有几多真凭实据,可以昭告天下呢?”

  一句话恍如暮鼓晨钟,赛明军顿时清醒过来。

  姜一定是老的辣。韦子义不会开口问左思程要证据,因为坐上位的人要是立心巧设名目,折磨下属,这场宾主之战,在下位者是输定了。证据几时都可以伪装出来。若借口是真有其事的话,更不可转圜地要从速改善进步,还有什么商榷余地?

  既是殊途同归的一回事,又何苦要穷追猛打地更增对方的厌烦?

  对的,同业业绩如何只不过是一道桥梁,为了要引导自己在工作上多吃点苦头而已。

  是不是左思程的第一招?

  赛明军闭一闭眼睛,感觉上自己的心绞扭成一片,压在胸口,不舒服到极点。

  “明军,回去工作,别令对你有信心的人失望。”韦子义这么说。

  明军若再婆婆妈妈地苦缠着同一个问题研究,就是太不识大体了,只好引退。

  竟日的思cháo都在重复一幕又一幕与左思程相见的qíng景,耳畔响起的又一直是左思程那番骤然听上去便觉是纯粹在商言商,而实在寓意深远的说话。

  然而赛明军难禁忧虑,难掩惆怅。她希望是自己敏感,但在商场驰骋多年,多少有点阅历与经验,晓得分析上司与客户的说话。没有人在今天肯把话直说,都是借形会意,指桑骂槐。故此重要人物的一句话,一个表qíng,都代表一重深意,要求对手自动探索,采取合适的相应行动。

  左思程已摆明车马,一切公事公办。开头对赛明军的赞赏是不可避免的对白,戏ròu还是在营业额未及别家百货商场可观一事上着眼。很简单的一个推论,左思程开出了难题,限今年之内,创造奇迹,否则,就大有借口了。根本不用谁开声,赛明军也会觉着压力而请辞,于是万事皆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