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劝她是不停手的,去看医生,医生没有一个信她有病,非要跟她一起生活,才明白的。”屈太太又哭了。
我走到长窗前,看出去,看见明珠一个人对着墙,专心的,一下一下的练着球,她身手很敏捷,球发出去狠而且准,我在窗前看她。
她抬起了头,也看见了我。她微微喘气,拉掉了遮阳帽,忽然笑了,她笑起来十分的漂亮,她向我招手,“家明!下来啊,家明!”
我转身看屈太太,屈太太说:“你看是不是?你看是不是?那些庸医还说她没病,我就把她jiāo在你手里了,梁医生。”
我看着她,打开了长窗,走了出去。
她说:“家明你看我这球怎么样?明天去比赛,准没错,咱们跟他们对打,你也来练练。”
我说:“我们下午练,你现在累了。”
她放下球拍,“真累了,家明,你是几时回来的?”
她并没有直接的看我,单单自顾自的说着话,仿佛跟我是四五十年的老朋友。我现在可相信了,这女孩子真有病,真是神经兮兮的,认错人,也不能这样错到底。
我们一起走进了客厅,她跟我说:“家明,你一向说我家的布置一定恶俗的,现在看到了,不致于如此吧?”
她笑着坐下来,脸上虽然憔悴,却有一种稚气的味道。
屈太太说:“你很久没有说这么些话了。”
明珠看她母亲一眼,那眼光是淡漠的,不关心的。
“家明,我们明天的比赛——”她跟我说。
“我们明天有比赛吗?”我问她。
“是啊。”她说:“老天,你还不去练——”
“我不是家明。”我说:“我姓梁,我是个医生。”
她站起来,看着我,她指着我胸前,“这表——”
“这挂表?”我掏出来给她看,“我们一家子都是医生,都不喜欢手腕上有东西,故此都用挂表。”
她很怀疑,看着我的表,想了很久,她说:“我累了。”她又转身走。
一个小时内连把我认错两次。这可不太偶然。
我答应屈太太看这病,不过是为了好奇。
妹妹说:“健忘症。”
“她知道我不是家明,可是却对我说了那么多的话。这样去看病,真便宜了我,不过我的好奇心已经引起来了,罢,不收费也是了。”
“她美丽吗?”妹妹问。
“谁?”
“明珠。”
“不是十分美,很特别,相信正常的时候,是很漂亮的。”
“多大年纪?”妹妹又问。
“不小了,大学毕业——25,6岁。”我说:“但有几个角度看上去很小,才20岁左右。”
妹妹说:“这是暗示我也老了。”
我不响,家明,那辆车,那只表。他是她的男朋友,毫无疑问,屈太太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想告诉人。
妹妹说:“你做你的福尔摩斯去吧,我不高兴当华生。”
第二天我到去屈家的时候,她几乎是奔着出来跟我吵的,她嚷:“你还来见我!那一球都是你害的!"她蹬脚.
屈太太呆住了。
我很平静,我问:“咱们输了么?"
“当然是输了。”她赌气的说。
“老天,这可该怎么罚我?"我问。
“你和索菲亚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她说:“你跟她挤眉弄眼,有心输了,好让她决赛去出风头。”
“是么?"我笑问:“我是那种人么?"
她不响,走开了。
屈太太惊道:“这怎么办?一见到你,她迷糊得更厉害了,她以前从来不会疯疯癫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