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可能存心不要等天热。我竟见不到夏天,也罢,回家去,天天都热。只是回了家,也太迟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响,有时候玫瑰是这么的悲观,我说不出安慰的话,回去了,她说她要回去了。
“你是明白我的,是不是?”她问。
明白她?我并不明白她,恐怕谁也不明白她。
“你不生我的气了?”她问:“那倒很好。”
“那事是我搞的,倒是你应该生气。”我说。
“你器量很大,伟,我喜欢你这一点,但是你一点也不生气,妒忌,我就不舒服,那天失了你的约,原是故意的,没想到,你误会我有了意外,家里的人说:你在门口,等了我很久!对不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问:“你要我妒忌做什么?不见的就此你便舒服了,你又不要我这种男朋友,你要的是一个影子,那有什么好处?影子也是找得到的吗?依我说,你在这里好好地念书,好好地找上一个男朋友,忘记那个开贝壳店的人,也就是了。”
“你……我早已忘记他了。”她的眼睛看得很远。
我啼笑皆非的看着她。忘记了?这样叫忘记了?才怪。现在她正思念深呢,还说忘记了。
我坦白的说:“找我没用,找谁都没用。你要的不是我们。至于我,我不过比别人更钝。你与我在一起可以放心,是不是?”我笑了。
她的脸忽然之间红了。
我从来没见过她脸红。我无意说她老皮老ròu,不过她不容易尴尬,那倒是真的。我又造次了,其实这样的事,她知道,我知道,不就行了,为什么我一定要说穿了为止?又有什么味道?
由此可知我还是没有炉火纯青。
“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她隔了半晌才说。
“喜欢有什么用?一只狗一只猫,一件衣服,一块蛋糕,你都喜欢呢。”
“你要这样说,我有什么办法?”她忽然又倔qiáng起来。
“玫瑰,不要开我玩笑了,我很清楚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地位,你何必哄我?”我苦笑,“你可以哄的人这么多,决不在乎我的,我不生你的气,但是你……”我不说了。
她不出声,脸色更白了。这半年来,我看着她瘦下来。
从第一次舞会出现,到现在,人是换了一个人了,但是眼睛没换,眼神里宝光流动,有种隐隐的邪气。
终于有一天,她会知道,我对她是真诚的。
那个时候,她几岁了?四十岁?五十岁?也许我们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碰到了,她会过来说一声,“伟,我知道了。”也许不会,但在她眼睛里可以看得见。
“我到你家去坐一会儿,好吗?”她问。
“那天坐了那么久,还不够?”我也问。
“你是不想我去?”
“没有,欢迎之至。”
看,谁都不能拒绝玫瑰,唉唉。我有多少功课要做,她去了,我如何可以集中jīng神?但想到同样的傻子全校都是,我也就不出声了。
到了家,妈妈先误解地微笑,她以为玫瑰是我的女朋友了。玫瑰老实不客气的往昨日那张椅子一坐,她那种孩子气的表qíng,仿佛把那张椅子当作她的东西一样,然后拿出我的小说,书报,一本本的翻开。我发觉她一到房间里,就静了下来,像头猫一样的蜷伏在一角。
我索xing拿出功课做了起来,不去管她。
她看了半晌的杂志,抬起头来,问我:“纟字旁一个官字,什么意思?”
“绾,缚在一起。”我问:“你在看什么?懂嘛?”
“有点懂,这本杂志好,我把这段东西读给你听,看错在哪里,好不好?”她仰起头来。
“好,你读。”我放下了笔。
她这么认真。也许她需要的不是朝九晚五的上课,而是一个上好的补习老师。她是好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