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_作者:亦舒(53)

2017-03-15 亦舒


    他吃惊,“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我很满足,鼻子发酸,“从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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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一切已经忘记。”

    “请搜索记忆。”

    “二十多岁之际,十分喜欢一个女演员,她很专业,人也长的漂亮,但是没有观众缘,到今日始终不算大红大紫,不过大家都知道她的名字。”

    “怎么没有下文?”

    “太年轻,不知珍惜,家里严厉反对,只得分手。”

    “这不是原委。”

    “原因是我知道今日会认识你。”

    我哈哈大笑,“如此陈腔滥调,亏你说的出口。”

    可是听在耳里,十分受用,

    约会至筋疲力尽,回到家里,才沐浴,已经想见他。用电话找他,他笑说:“我已在你家门。”

    有时半夜他会按铃,双手冰冻,“我本想等到天亮,可是实在想见你。”

    他每天送花,花店职员说:“罗先生每天亲自来挑花,真是难得。”

    我收过绿色玫瑰、深紫色牡丹、雪白的天使喇叭、粉红铃兰、蓝失jú……这时,我双眼看出去的世界,也似花束般七彩缤纷,我深信天空蔚蓝,希望金光璀璨,我像一个十五岁少女,憧憬被爱的幸福。

    我随时会泪盈于睫,邻居太太问我:“那是你男朋友吗,好漂亮的人与车。”

    我忽然喜极而泣。

    不知过了多久,原来认识他只有两个星期。

    一日,我正在收拾外婆杂物,放进纸盒里,我又砍刀她那些旧旗袍,不禁打冷颤,啊,那些可怖的记忆,就似故衣,封进箱子,永远忘记。

    那些日子,亏我熬过来,我用手掩住口鼻。

    这时忽然有人按铃,时间还早,不应该是光甫,我去开门,看到汪翊,呆住,一下子回到现实,非常不qíng愿,失望露在脸上。

    汪翊晒得黑实,更像一个庄稼汉,我说:“回来了。”

    他点点头,“颇有收获。”

    我说:“我有话要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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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他坐下擦汗,“你先讲。”天气那么冷,他额头却不住冒汗。

    “汪先生,我快要结婚了。”

    他抬起头,忽然吼:“你失心疯?罗光甫会娶你?”

    “为什么不?”

    “你什么身份,想嫁入罗家?你是一个有过去的女人。”

    “他也是一个有过去的男人。”

    “他有家势背景撑住,你有什么?你至多是个有苦衷的掘金女!”他竟然说的那么难听。

    “谁不在这社会挖金?”

    我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歇斯底里喊叫:“你凭什么来掀我底子?”

    他忽然静下来,“我是你朋友。”

    “我承认你是我好友,但你为什么不能为我庆幸?”

    “你喝毒药,我应为你开心?”

    “你是天下最恶毒的朋友。”

    “罗光莆不是好人。”

    “我与你也不是好人。”

    “我与你必须保护自身才能生存,罗光甫衣食无忧,却以伤人为乐,你看。”

    他取出一叠剪报,七彩缤纷,都是罗光甫与各个漂亮女人在公开场所合照。

    “你看,陈心莲、王掌珠、汪家铃、丁玉云、沈慈、金卿、岑盈、文子秋、陈加敏……说到底,彼此都是成年人,后果自负,这种人,你以为他会对你例外?”

    我冷静下来,“你不必杞人忧天。”

    “我真心爱你。”

    “汪先生,我也敬爱你,但不是你心中希望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