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大笑。
汪翊问:“你打算一直住在这里?”他脱去上衣。
“是,喂喂,你gān什么,请守礼,人家看到会怎么说?”
“你放心,我不会在此沐浴。”
他用毛巾抹gān面孔及头发。
我看着他:“汪先生你今日jīng神恍惚,何故?”
“我做了一个噩梦。”他定定神。
“男人做梦是稀罕事,噩梦更奇怪,说来听听。”
“在梦中,我是一个难民,跟着一队俄国歌舞杂技班逃难,在一间古老酒店前下车,可是我落了单,没有房间食物,我沦为乞丐!”
我黯然,“这么说来,你出身与我差不多,我也常做这种梦:独自流落车站,只见人山人海,但不知身在何处,该往哪里去,还有,忘记家中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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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翊捧着头苦笑。
“这是你拼命赚钱的原因吧!赚些安全感。”
他定定神,“朱小姐,丝路牌已封了蚀本门,大有出息,你可愿到厂址观光?”
我摇摇头,“我不再旅行。”
他给我看酒庄的网站,“看。”
咦,一切都是不锈钢仪器,我意外,“不用双脚踩?那多刹风景,试想想:花布结在头发上的少数民族姑娘手拉手把雪白足踝浸在紫色葡萄汁里踩踏……”
汪翊蹬我一眼,“朱小姐,二十一世纪了。”
“真的,”我遗憾,“我太恋旧变态。”
只见工人都穿着白袍戴口罩戴手套似在实验室工作,十分现代化。
“在传统与科技之间,我们选择后者。”
“你的竞争对象不是欧洲市场。”
“能够与北美较技已经十分理想,退一步想,比的上澳洲,也已不错。”
“真没想到酒类拥有如此庞大的市场。”
“高兴的时候,喝酒怡qíng,悲伤之际,借酒浇愁,一年四季都少不了酒,古志他们下午三时已开始喝。”
“别信他们,他们没有烦恼。”
我出去听了一个电话,回来之时,汪翊已经在沙发上盹着,他身上发出一股汗酸气,我一走近便闻得到,他轻轻扯着鼻鼾,不知有否做梦,梦中不知是否卖身给杂技团,开始苦练空中飞人。
这社会其实是他梦境写照:每一个行业都似马戏班,光怪陆离:胡须美人,三脚怪汉、láng孩、象人、侏儒……初抵贵埠,吓个半死,慢慢练出来了,发觉自己有才华做蜘蛛jīng或是pào弹飞人……
我叹口气,给妹妹们拨电话:“我答应投资,你们到中区找冯朱梁律师楼署写合约好了。”
我听到她们欢呼,但愿小生意成功,姿色平常的她们不用再在杂技歌舞团演出。
汪翊忽然叫我:“朱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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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他醒转,走近他,原来他在说梦话。
我有点感动,在梦中也牵挂我?多好,且听他说些什么,我蹲到他身边。
愿以为他会讲些心底的旖旎话,谁知道他开口呢喃:“不不,你不对,朱咪,账目上——”
我掩着嘴笑出来,这人混身找不到一个làng漫细胞,真可惜,我惆怅不已。
可以想像金婚纪念他会说:“这项五十年长线投资我俩均有付出及收获……”像一份公司年报。
子女像他也不错,别想写作绘画了,一律读商科,实事求是,自小懂得说:“妈妈,我愿意帮妹妹做功课,但每小时最低工资十元五角起”……
起伏在书桌上咕咕笑。
忽然听得汪翊叫我,“朱咪,笑什么?”
这次他是真醒了。
“好可怕,”他看着我,“一个人无缘无故偷偷像豺láng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