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_作者:亦舒(67)

2017-03-15 亦舒


    “比哭还可怕?”

    “当然比哭还惊人,我最怕有人对着我笑,一定不怀好意,不知道有何要求,或许想借我一只肾来用。”

    我笑,“我很健康。”

    “朱咪,我猜想你一辈子也不会嫁我。”

    但是,我不方便说的是,他在我眼中越来越有趣。

    “朱咪,我知道你太多秘密。”

    “是,”我温和的说:“我的过去,有太多不可告人的丑事,我不能杀你灭口,也不能于你共度余生。”

    “可是,你也不想与一个对你一无所知的人相处。”

    “你讲得对。”

    “那你怎么办?”

    “孤独终老。”

    “那多可怜,你还有五六十年要过。”

    “是吗,有些女友告诉我,她们是拥有丈夫的单身母亲,明白吗:挂名丈夫,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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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利而不尽义务,有些,像长不大的儿子,专等女方侍侯清洁洗涤三餐。”

    “我不是那种人,我会照顾你。”

    我凝视他,“我心领了。”

    “朱咪,这一阵子我会比较忙,希祈原谅。”

    “你又得北上,停不下来,一个有噩梦的人永不言休。”

    “吓坏了,”他苦笑,“只有你才明白。”

    “不,许多人都明白,都不愿意提出来,怕被人看低,又贱多三成。”

    汪翊又匆匆离去。

    他们来来去去,叫人看着都累。

    我记得当年做见习生,曹安闲闲一声“朱咪,你到观塘去送这份合约”,我便得一早出去,午间才回转,公司明明有信差,否则,叫速递服务亦可,可是,她一定要支使下属,剥夺他们的自尊心。

    幸亏都过去了。

    除出在噩梦里,再也不会见到这些人。

    晚上,我想约丽蓉去喝一杯,忽然记起,她到星马去了,总不能单独出马。

    打了几通电话,熟人不是号码取消,就是搬迁,使我惊讶,人qíng变幻无常,只有我一个人还住在老地方。

    我只得一个人出动,换一件黑色小裙子,找到手袋,叫部车,往酒馆出发。

    很久没到这种地方来,这次纯观光,轻松一下。

    没想到在门口就遇见熟人,有人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是殷红,记得吗?”

    我看着她,不,不认得了,名字与面孔有点不符,今天艳丽得多。

    她接着说:“晓铃,红牛今晚女客免费,跟我进去。”

    原来,她认错了人,她不知道我是朱咪,我乐得轻松。

    我唯唯诺诺跟在她身后。

    她叫了一杯混合酒给我,叮嘱我:“不要让酒杯离开你视线,小心有人下药。”

    我连忙说是是是。

    场内顶光一照,我发觉许多女客都染了红发,份外耀目,吸引异xing,许久没有出来走,发觉qíng况比我想像中的更坏,那么多年轻女子,那么寂寞,简直泛滥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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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酒保搭讪:“可以把各种畅销葡萄酒都斟一小杯给我尝尝吗。”

    酒保看我一眼,“这位小姐你是外行,此处不卖葡萄酒,我们有备三数种,可是人客喝啤酒或是混合酒。”

    “原来如此。”

    年轻酒保浓眉大眼,眼睛像是会笑,左颊有一深深可爱酒涡,活该做这个行业。

    他胸前别着名牌,他叫祖。

    他斟出两杯白葡萄酒放在我面前,“试一试哪只好。”

    我拿起左边杯子喝了一口,“很香很甜很可口。”

    “漱漱口,吐在冰桶里,再尝另外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