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日之梦_作者:亦舒(18)

2017-03-15 亦舒


    “我应当生一辈子的气吗?”她摸摸脸颊,“那一巴掌可真不轻呢。”

    “请你原谅。”我说。

    “算了,算了。”她说:“老朋友,说这些来gān吗?”

    我说:“我觉得疲倦,像是打了场仗似的,想早早回去冲了热水凉睡觉。”

    “我明白,自己急,再见。”她向我招招手。

    我截了辆街车回家。

    那夜家汶的电话打到我公寓来。

    我觉得诧异:“你有什么话是要对我说的?”

    “你生气了是不是?”

    “开头有一点点,现在不气了。”我据实说。

    “是怪我不专一吧?”

    我只是笑,不语。

    “一个未婚男人,略为挑选,也不为错吧。”

    我不置可否,仍然陪笑。

    不错,他绝对有资格那么做。但是我不高兴在他跟前轮队,我不gān。我当然也认为他是一个条件优秀的王老五,只是做人,多多少少讲骨气。

    “你不肯再出来了?”

    我不出声。

    “吃午餐也不肯?”

    我说:“你平白为我讲那么多的话,太不值得。”

    他gān笑。

    “家汶,我很累,想休息。”

    他叹气。

    我有点彷徨,忍一忍,终于拉上被子,睡了。

    每个女孩子都会碰到这种qíng形的吧?直到她们结婚生子告一段落,她们都有过这样彷徨的日子吧。

    也许家汶也正觉得彷徨呢,他麾下的女郎又少了一个,她们不再听他摆布。

    我做了一夜的梦,非常不安稳。

    第二天嘉丽跟我说,她不能拒绝家汶,她喜欢他,决定听他唆摆。

    我黯然,不能说些什么。

    但是嘉丽说她同时会跟其他男人出去──“没有损失,他们挑我.我也挑他们。”

    我觉得这已经是损失了,但各人的旨趣不一样,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打算说‘不’,他条件太好,我喜欢与他出去吃吃喝喝,享受一个周末,明天?将来?我不担心,忧虑也无用,我再不关心,到底我们活著是为什么呢,如果这一刹那的快乐都不能享用……我想社会是会得原谅我的。”

    “只要你高兴,你管社会怎么想,你哭的时候,社会又不见得会拍你肩膀安慰你。”

    “可是你为什么不出来玩玩呢?”

    “我不觉得快乐,我只觉得凄凉,”我坦白的说:“所以我不高兴去。”

    “我也自觉蛮凄凉的,”她哈哈笑起来,“快活的凄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家汶没有再来约我。

    我的态度很明显:他必需放弃其他的女人,单为我一人服务,如果他觉得划不来,痛苦,那就不如不放弃他原来的生活方式。

    家汶,我叹口气,他走在整座树林里,几时才肯为一株花放弃整个树林?

    过年的时候,嘉丽告诉我,她已经到家汶公寓去过。登堂入室了,我想,可是那公寓简直是个公众女休息间,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呢。

    “他那间公寓真是好大好大,美得不得了,二千七百多大的地方,客厅可以骑脚踏车。”她一脸羡色。

    口气上彷佛已有希望做那里的主妇,在那里请客。

    而其实家汶是个玩家,他要主妇来gān吗?

    “我很喜欢那附近的环境,幽静高尚,唉,如何才能使他向我求婚呢?”

    “落蛊。”我说。

    “别开玩笑好不好?”

    “我也说真的呀,”我说:“结婚只是开始,不是完结,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