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惊奇_作者:亦舒(5)

2017-03-15 亦舒


    刚在这时,泽叔推门而进。

    他神qíng紧张,额角冒汗,我看在眼内,有点诧异,噫,他看重她呢,他从不为任何事起青筋,他真重视她呢。

    不过数秒钟内,他已恢复正常,露出笑脸。

    他说:“你在这里。”

    “我刚向恭敏自我介绍,说是你的女友。”

    泽叔真是老狐狸,他说:“可不是。”

    “你为洪太太买了什么?”她捉弄他。

    好一个泽叔,马上取出锦盒,打开,给我看。

    “女人都喜爱这些。”他说。

    我也没有细看,反正是珍珠玛瑙。此类玩意儿母亲有一抽屉,但她不见得快活。反正不收白不收,不过作为心理补偿。

    “来,我也有礼物给你。”他拉起陈小姐的手,“跟我来。”

    一二三就把她搬过隔壁写字楼。

    同泽叔玩,不是没有好处,他出手疏慡,为人风趣,样子又不差,只是没有真心。他对谁都没真心,反而不要紧。

    我的文艺朋友,因为天气坏的缘故,不来了。

    这是gān艺术的人至大的缺点。太阳太好,不想做事。没有太阳,提不起劲道做事。太雨,懒出门,天晴,缺乏诗意。借口多多,什么都拖着,十年八年后,便推怀才不遇。

    我不是不肯支持他们,只觉他们架子奇大,向我筹钱,还像给我面子似,受不了,再约我就难了。

    刚要回家,泽叔过来。

    他说:“公司买了只新游艇,几时出海去,由你主持下水礼。”

    我笑,“咦,全部空气调节,然后坐舱内听音乐搓麻将,我不去。”

    “你真是古怪。”

    “我喜欢机帆船,扑扑扑开出去,在离岛过夜,数日不返。”

    “好,泽叔替你去弄。”

    我笑了,这是他口头禅,我自幼听成习惯,他说得出绝对做得到。

    “你觉得陈锁锁怎么样?”

    “谁?”

    “陈锁锁。”

    “噫,怎么会有人拿这个字来做名字。”

    “可不是。”他耸耸肩。

    “可是把你锁住了。”

    他叹口气,“心头ròu。”

    用到这种ròu麻的字眼,可见不简单。

    “她很特别。”

    “是,”泽叔说,“很有味道。”

    过了一会儿,他尚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终于问:“你不会透露给婶母知道吧?”

    我诧异,“泽叔应当知道我为人,我是发疯和尚,父亲的事都不会告诉母亲知。”

    这么紧张,他有得苦吃了。

    “她最近qíng绪不大稳定,似yù故意张扬,要你婶婶知道她的存在似的。”

    我微笑,“婶婶不会知道的,她即使跑上去站婶婶面前,婶婶也照样不知道。”

    妈妈与婶婶都有千年道行,泰山崩于前不动于色,她们做她们的洪太大,野狐于她们何尤哉。

    泽叔转变话题,“最近有什么活动?”

    “很闷。”

    “没有女朋友,当然闷。”他打个哈哈。

    我在楼下等车时,倾盆大雨倒下来。

    一把伞根本无济于事,裤子全湿,鞋子冒泡。

    途人诅咒天气,女孩子提起今年流行的长花裙,尴尬地闪屋檐下。

    “在人檐下过,焉得不低头。”

    我仍然碰到了朋友。

    在路上这个女孩子硬说我与她在巴芙见过面,她叫得出我的名字,我不记得她,她一直问我有没有空去喝杯咖啡,邀请得太努力,做得太露骨,吓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