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倍把车子驶回报馆,先给管家一个电话:”我已回市区,待会回来吃饭。”
“一人还是二人?”
冯乙在一旁露出盼望的样子,方倍答:”两个人。”
方倍找出车祸照片细看,只见一辆房车撞得稀烂,宛如一堆废铁,货车司机轻伤,可是他惊吓过度,不能走路,记者只听见他喃喃说:”这么大货车为什么他们看不到?我刹车不及……”
车祸中受害人年龄由十八至十九岁。
冯乙叹口气,”这是世上最大的损失,试想想本国栽培一个年轻人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十多年免费教育及医疗,努力发掘他们所长,好不容易成人,就将踏入社会服务,缴税,却遇上这种车祸。”
方倍说:”我听说省府已经立例:一辆车里不准乘两名以上少年,除非他们是兄弟,就是要防止类似惨剧。”
“我不知详qíng,每年暑假总有好几宗车祸,陌生人看着都忍不住悲痛,不要说是亲友。”
“父母……”
“真残忍可是。”
“不孝之中的极端。”
“车子为什么忽然在大路上转弯?”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方倍胸口仍然炙痛。
冯乙低头在电脑上读稿拼版,土头土脑的他一向只管全神贯注做好本份,方倍在这一刻不由得对他特别好感。
她坐在他身边,”今晚到舍下便饭如何?”
冯乙微笑,立刻警惕:阿乙,切莫有非份之想,嘴里随和地回答:”好呀。”
夏季,太阳到九点多才下山,他们在家吃完面食,方倍到花店买了一大盆水仙花。
“到什么地方去?”
“车祸现场。”
冯乙轻轻吟道:”美丽的水仙花,我们泣见早逝的你,如旭日未届中午——”
方倍驾车出去,只见现场只剩下照片与花束,她下车尊敬地把花盆放好,鞠一个躬。
这时她听见身后有一个声音说:”是阿摩的同学吗?”
方倍回头,看到一个白发老翁。
他说:”我是阿摩外公。”
方倍实在不忍,看了看那个叫阿摩少年的照片,她点点头。
“多谢你。”
方倍低声答:”不客气。”
老翁说:”告诉我,阿摩在课室里是什么样的学生。”
方倍凝视照片,”阿摩英俊,高大,女生都喜欢他,他待人有礼,诚实,是个班长,其他同学有难题,总找他解决,他慷慨,从不吝啬时间或金钱,喜欢请客。”
老翁拭泪。
方倍说下去:”教师以他为荣,同学爱戴他。”
“他们说,阿摩驾驶不小心——”
“警方正予以调查,也许是货车煞掣问题。”
“是,是。”
方倍说:”时候不早了,你请回家吧,家人需要你。”
“是,小姐,你说得对。”
“你先上车。”
方倍看着老先生驾车离去,她才上车。
冯乙耐心等她,”可要喝杯咖啡?”
方倍说:”人生无常,我忽然觉得害怕,想回家躲进被窝。”
“这篇特写叫什么名字?”
“’告诉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学生’。”
“方舟,你真会赚人热泪。”
“又名:请小心驾驶。”
“这一切都是超速之故。”
“叫外公来鞠躬,真是不该。”
冯乙送方倍回家,在门口问:”你父母可有门户阶级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