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_作者:亦舒(59)

2017-03-15 亦舒


    我想到jī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故事。

    我提着铁皮桶打了一桶水回屋,洗了一把脸,隔很久,裘才自祖母房内出来。

    "没什么吧?"我关心问。

    "七十二岁了,"他说着摊摊手,"平时还能照顾自己,但不喜见客。"

    "就靠她自己?"我罕纳,"你父亲也不照顾她?"

    "村上有一个娘姨,我们在就不必她来。"

    "也好,让我做顿饭,孝敬她老人家。"

    "还振振有词?你会做什么?炒饭?咕噜ròu?"

    我说:“这里可真偏僻,有什么三长两短,谁知道?生了急病,怎么通知人?"

    "机帆船每天来,通知警方,可以坐直升机去医院,比在市区内等计程车要快得多。"

    "嘿,可真没想到香港有这种地方。"我摇摇头,"听上去居然还没有什么不便。"

    "叫你开了眼界了。"

    "可真是的,我该怎么谢你呢?"我调笑说。

    裘去打水洗澡,我在屋内四处打量。

    走廊的门边还放着一碗猫饭与一碗水,我走过去瞧,两样都是新鲜添上的,没有腥气,也不见猫毛,看样子老太太顶会照顾,身体还很健康,我放心了。

    房内隐隐传出咳喇声。

    我略为犹疑,提高声音说:“老太太,我是约瑟的朋友,来住几天玩。"

    房内隐隐传出"嗯,嗯"的声音。

    我又说:“我不打扰你了。"

    有几声猫叫答我。

    裘回来了,看见我就笑着摇头,"你站那儿gān什么?"他问,"你跟谁说话?"

    "你祖母呀。"

    "她耳朵不好,听不见。"

    "可是她听到我。"

    "她至多'嗯嗯嗯'地答复你,是不是?"

    "又被你说对了。"

    "别去打扰她,我们管我们玩,她只要有那只猫就有伴了。"

    "谁做饭?"

    "不是说有佣人吗?"裘略为不耐烦。

    "又毛躁了。"我看他一眼。

    那天我们睡得早。

    郊外风很大,chuī得窗门啪啪响,我心里无限的不安,我与裘的前途……不如说服他与我一起回纽约……我已开始想家,家里定时的三顿饭,父母的呵护,温暖舒适的被窝,这一切上裘,我都希望兼得,我是一个贪心的女人,但我非常勇于原谅自己,人的本xing都如此呢。

    我想起chuáng与裘去商量,木板chuáng令我腰酸背痛,但我四肢发软,使不出劲道。

    我既好气又好笑,这好比《水浒传》中好汉中了迷药似地。

    迷药。

    我心中闪过一阵亮光,我真的服了迷药?否则如何解释这些日子来,我一碰到chuáng便昏迷不醒?

    是裘!

    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心一阵寒冷,整个人却堕入黑甜乡。

    第二天清早,是裘把我闹醒的同,他拿起我的辫梢,拨我的鼻孔,使我打喷嚏。

    我惊醒便说:“你益发会欺侮人了。”

    他问:“睡得可好?”

    我想到昨夜的事,很犹疑,但尽量做到自然,“这张chuáng,硬得简直像棺材!”

    他歉意,“我替你找张褥子来。”

    我凝视他。

    “看着我gān什么,过来吃早饭。”

    我就一盆冷水冼了脸,看见桌子上摆着白粥,喝一口觉得也还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