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_作者:亦舒(58)

2017-03-15 亦舒


    我说:“再追问下去就不得潇洒了,我最记得小时候跟一个中年男人同车,他唬我说车子半小时才开出一班,我很懊恼,要下车,他就怪我不够潇洒。当时我心想,同你这个糟老头同车半小时?那还不闷死?潇洒也得找对象呀。"我停一停,"现在我是不在乎船往哪里开的。"

    裘不出声,默默握住我的手。

    船的速度并不慢,却还足足驶了一小时才到。

    这根本不是长洲附近。

    裘为什么不照实说?

    船夫把行李jiāo给我们,便把船开走了。

    "这是哪里?"我问裘。

    "桃花岛。"

    我笑:“桃花岛凶险得很呢。"

    他担起行李,与我向山上走去。

    山高处只有一幢木屋,倒是很整齐。

    我惊异问:“只这间屋子?整个岛只有这幢屋子?而你祖母就一个人住这里?"

    "胡说,山坡后是村庄,有好几户人家。"

    "呵,"我又想起,"电呢?没有电?

    "没有电。"

    "没有电灯、电话、电锅?"

    "是,也没有熨斗、chuī风、冰箱、电视,什么都没有。"

    "老天,"我格格地笑,"别有风味。"

    裘忽然问:“你不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反问,"我应当害怕吗?"我凝视他。

    "到了。"他向上一指。

    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间木屋像是临时搭起来的,门一推就开。

    "祖母呢?"我问。

    "年纪大,不喜见人。"裘说,"跟她的猫同住,"一边便把我的行李搬进屋子里去,"你是这间房,她在走廊另外一头。"

    那扇门关着。

    我的房内有一张铁chuáng,罩着帐子,也有书桌跟椅子。

    "你呢?你住度假营哪一角?"我问。

    "客厅。"他说,"睡地板上。"

    "你心qíng很沉重啊,不像来度假。"

    "过数日就好了。"

    "厨房在哪儿?"我问,"够食物吗?"

    "满坑满谷,你过来瞧。"

    我去一看,那是些罐头,算了,谁打算到这里来吃法国大菜。

    "什么炉子?"我问。

    "火油,"他说,"没有煤气,所以你要当心。"

    "我要当心?gān嘛要我当心?"我追打他,"我有答应说天天煮饭吗?"

    "才那么几天,忍耐忍耐。"他握住我拳头。

    一切设备倒还齐全。

    我打开箱子,除了一大堆书报杂志,还有简单的画具,裘待我真的周到,趁我睡觉,他去办货,他还带了一整套的钓鱼工具。

    "这个岛到底叫什么?"

    "钓鱼台,这你总听过吧?"

    我没好气,摊开地图,"指给我看。"

    "反正你cha翅难飞,"他声音低沉,"没船没路,你走不了。"

    我一怔,随即笑,"你祖母也在,我怕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走廊另一头传出,"约瑟,约瑟,你来了吗?"夹杂着猫的叫声。

    裘拍拍我的手,"我过去一下,你收拾收拾,屋后有一口井,学学打水。"

    他向走廊那头走去,推门进房。

    打水,我想,怎么个打法?我跑到屋后,果然看到一口井,而山下也确实尚有相似的几间屋,远远还看见人家养着jī与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