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你说得太文艺腔,用白话好不好?”
我解释,“要什么得伸手去争取。”
“这话里有骨头。”
“国香在等你。”
他愕然,“你怎么知道。
“这一段日子里,她什么都同我说清楚,因为我不会泄漏秘密,这好像是古龙武侠小说中的对白:死人不会说话。嘿嘿嘿。”
王聪明看着我半晌,“有件事我最佩服你,你始终维持幽默感。”
“我深夜痛哭你没看见。”
“也已经很难得了。”
我把红楼梦递过去,“看。”
页数翻到好了歌:世人只道神仙好,唯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qíng,君死又随人去了。
我说:“唯一放得下的就是我孤身寡人,无牵无挂。”
王聪明忽然之间无法控制,握紧我的手。
“你是医生,别感qíng用事,国香都比你理智。”国香已经没把我当病人,国香方才刚说过,她要落我毒。
一刹那的波动停下来,王聪明又恢复镇静。
我自己的qíng绪也一样,不能往深处想,一想就万念俱灰,怕到心底里去。
我知道有许多病人会得拉住医生的袍角叫“医生救我医生救我。”
我们都是人,我没有这种幻想,我不认为王聪明有超人能耐。
我说:“医生,国香在等你。”
他沉默,拼命吸烟,把整个人埋在云雾里。
门铃又响,这次是国香,她赶得气喘喘,外套与公事包都抓在手中,丝袜钩了线,化妆褪了一半。一只手靠在门框上,眼睛斜看着我:有点惟悴,有点风qíng,煞是动人。
我打趣她,“哗,似流莺。”
她光火了。
终于光火了。
她一只手指到我鼻子上来:“小陈,我要去问清楚王聪明,你完全不似病入膏盲的样子,你根本存心开玩笑,你捉弄我们,消遣我们。”
我笑,“王聪明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同他三口六面的说清楚最好。”
国香才想起她遣的兵、调的将还坐在这里没动。
她有点不好意思。
“进来吧。”我说。
她看见王聪明有点怪怪的,可见心里有事。
我说:“怎么,有口难言?”
国香白我一眼,脱掉高跟鞋,一下一下的搓着脚背,不说话,白我一眼。
那种风qíng,使我醉倒在一边。
王聪阻根本不敢正视她。
我真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种烦恼,对我来说,事qíng再简单不过,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不过我的身份不一样,我已没有顾忌,爱说什就说什么,爱写什么就写什么。
难怪编辑们都说这两个月来我的故事写得坦率、热qíng、大胆、简单,有什么办法不是?现在不说还等几时才说。
想起两个月前,我对常国香,还不是吞吞吐吐,yù语还休,喉咙不知有什么哽着似的。
现在王聪明也一样。
我摇摇头,人真是奇怪的动物:那么短暂的生命,却还有那么多的烦恼、顾忌、yù望。
看着这对摩登男女上演楼会会,我打心底笑出来。
过很久很久,国香扯过她的公事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硬纸板给我看。
我信手接过,看到自己的彩色速写像在上面。
“这是什么?”
“宣传招贴。”
“gān么,随街展示我的尊客?”奇哉怪也。
“是,打算捧你做大明星。”
“大明星,我?别làng费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