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莉莎很闷,”国香说:“到处找人陪她旅行,谁都不肯放弃拚劲。现在不是她陪你,实实在在是你陪她,因为只有你有时间。”
只有我有时间?我没有听过比这更滑稽的笑话,我有时间,哈哈哈哈哈哈。
国香无奈,“你考虑一下。”
“医生说我不能走远。”
国香,微笑。
我自嘲,“现在轮到我找籍口。我觉得单独与衣莉莎相处显得尴尬。”
“你们曾经是恋人。”
“就是这样才难为qíng。”
“那么好,我同她说去。”
我有点自傲,她终于发觉我的好处,她终于回头,她终于产生悔意,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使我自信恢复。
我把这些感qíng的转折全部移进小说里,读者会不会感动已经不重要,我自身先感动了。
(2)
我开始掉头发,头顶心先显示疏落,我很难过,心痛,爱莫能助,恐怕不久便会出现地中海。
我的头发出名茂密,可以剪陆军装,衣莉莎以往老说刚刚剃完头的我象小绒球。
王聪明仍然给我信心。
他说:“给你注she的药叫EMX12。”
“你肯定这不是一种新的花式脚踏车?”
他笑,摇头。
针药昂贵无匹,若果没有医疗津贴,私人负担,会得破产,我感激王聪明替我安排一切。
日子越数越少,我如每个人一般,越来越眷恋红尘。
尤其是最近这个月,生活这么惬意,前所未有。
我不愿意这么匆匆离去。我还年轻,我才三十岁,我还可以写三十年小说,我才刚刚捉摸到写作的技巧,啊一朵早谢的水仙花,但人家济慈,已经成名,我还没有。
有时悲哀得怪叫起来,有进任xing地抓住朋友不放,有时关起自己不肯见人。
今日我一个电话拨到国香的办公室。
她在开会,许多重要的头目都与她在一起。但我似撞邪,硬要她出来陪我。
“不行,我要现在。”
“小陈,我在开大会。”
“我不管,我来日无多,我有资格要求你立刻出来。”
“小陈,你叫我为难。”
“我不否认,国香,你在以后的日子起码尚可同他们开七万次会,但我,你不是可常常见到我。”
国香咬牙切齿,“小陈,你最好能够保证王聪明不会把你救活,否则我亲手打你毒针。”
“来不来?”
她投降,“来。”
“马上。”
“我也得出门叫车子呀。”她摔下电话。
我yīn毒地笑,当然要开他们玩笑,偶一为之,无伤大雅。还能开多少次呢,我躺在沙发上等国香。
比她先到的是王聪明。
他并没有责备我,我一看到他便知道这是国香的缓兵之计。
我板着面孔:“她人呢?”
“开地,走不开。”
我很讽刺的说:“立即看出什么更重要。”
“当然是她的生计最重要,你又不打算养活她一辈子。”
我立时三刻收蓬,低声说:“是,你说得对。”
王聪明拍拍我肩膀,“活着的人总要设法活得更好,一直活下去,你一定赞同,是不是?”
“我也只不过是胡闹一下。”
“是,国香知道,我也知道。”他坐下来,“给我一杯啤酒。”
我把烟酒递给他,他有他的烦恼,我看得出来。
我说:“活着的人至要紧追求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