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这个颜色_作者:亦舒(4)

2017-03-15 亦舒


    我笑,推妈妈一下。

    「人家回来不走了,在找工作做。」她补一句。

    「那更好,吃饭的机会多着。」

    「你自己说的,下回请的时候,你可不能不到。」

    是是是。先敷衍了再说。

    我躺到chuáng上细阅元震的信。

    徐伯母过来寒暄,我装作没听见。

    走过我的房门,我听见她说:「志鹃这份工作顶辛苦,可不可以换份较为轻松的,身体要紧。」

    母亲答:「她说没有比这份工作更轻松的了,她一些女同学要熬到六点半才收工,都捱出胃病来。」

    徐伯母诧异他说:「为什么不结婚?嫁人好休息。」

    我听得既好气又好笑。她这副何不食ròu糜的口气实在太天真,结婚同休息有什么关系?我亲眼见多少蹒跚的孕妇挤在公共jiāo通工具里浮肿着面孔支持着去赚一份月薪,肚皮涨得可以看见胎儿在其中抖动,她们的丈夫在什么地方?也许他们是相爱的,但他帮不到她,是以她还得靠自己力气来应付生活。

    徐伯母说:「我们两家如果能够把他们拉在一起,是必更加亲密。」

    我叹口气,还不够亲密吗,厂是两份的,屋子也夹住,还要成亲戚,好一桌吃饭?

    幸亏妈妈说;「时间到了,我们去吧。」

    待他们去后,我打长途电话给元震。

    他刚巧起chuáng,说,「志鹃,太贵了,写信不是更好,你又没急事。」

    「想听听你声音。」

    「冷得发抖。」

    「有没有人收你做搏土?」

    「有好消息马上告诉你。」

    「当然。」

    「再见,志鹃。」

    我挂上电话。

    元震越来越犹太。做学生,节省也是应该的。

    我独自安乐半日,把电视机声làng开得很大,用遥控器乱转台,似个孩子般当它是的玩具。

    十点钟他们就回来了。

    我打开房门,「好玩吗?」

    父亲说:「培南起码胖了十公斤,块头好大。」

    我心中嘟哝,猪猡,毫无疑问,他现在长得像猪猡。

    母亲说,「他非常开朗活泼,打算帮他父亲发展事业,是个孝顺儿子。」

    「好得很,我很替徐伯伯高兴。」

    「我们下星期回请徐家。」母亲说。

    「你们都天天见面,还请来请去gān什么?」

    「人家想见你。」

    「见我作甚。」

    「志鹃。」

    我说,「好好好。」

    父亲讲下去,「没想到培南留了把胡髭。」

    母亲回答,「他会剃掉的。」

    我不禁有点好奇心,这个人,到底搞成怎么样子?

    第二天我就知道了。

    一早我赶上班,到停车场去取车子,迎面撞来一个状若大猩猩般的动物,他叫我,「蓝志鹃。」

    我退后一步,瞪着他。

    但见他一头长而卷曲的头发,连着一脸的胡髭,只看得见两只眼睛,身上一件破汗衫,他若配条牛仔裤也罢,偏偏他穿条军装短裤,露着两条飞毛腿,足蹬一双凉鞋,也不穿袜子。

    目睹这般奇景,我不惊反笑。

    徐培南,这不是徐培南湄有谁呢。

    他足足比我高大半个头,又胖了不少,挡在我面前,我无法走到车子前。

    「蓝志鹃。」他热qíng的伸出手,「你好。」

    我并没有与他握手,我说:「我已经迟到了。」